第二章 初入宫闱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一把抬起了头跟着宫女的队伍走进了深宫，进了一个屋子。
“嗯，这就是今年新进的宫女吗？”
刚一站稳，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便闯入了她的耳朵，她悄悄瞥了一眼一旁的人，险些吐出来，一身大红色的总管服饰彰显着他的身份，可是脸上却全是褶子，一个浮尘搭在右臂上气场奇特。
哈哈哈哈，原来宫里的太监总管这么难看啊，小时候阿妈也没给自己讲过。
一边想着萨仁一边咬了咬嘴唇，别扭的和大家一起给这个太监行礼：“公公好！”
分明是对长辈的尊称，现在可好却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她不得不使劲忍住笑若无其事的站好，是的，再别扭也得先活下去，不然阿妈和阿哥就要遭殃了，在这个时候必须先学会忍耐。
“嗯，你，还有你，出来！”在看完所有人的脸后他指了指萨仁和她身边的一个女子。
萨仁心中咯噔一下，却还是一步步规矩的走到他的跟前福了福身子：“公公有何吩咐啊？”
“看到这几排的绣品了没，你们两个到最前面去，每个人在两个时辰之内绣出一样的图案来，最好的呢就跟着杂家去侍候太后和皇上，其余的就分配到各个宫里，当然了，最差的那个，就得委屈你去浣衣局了，听见了没有？”
破锣嗓子在萨仁的耳边大声宣布着规则，因为她在使劲忍着笑脸上有些不自然，突然便有一只手按在了肩头：“怎么，你有意见吗？”
气势压来，她立马下意识的抖了抖，这人可不能得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再说自己答应过阿哥还有见面的一天的。
“没，没有，是，奴婢知道了……”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在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之前还得先乖乖听话，不然想活也活不成了。
走到桌前看着绣花样子，她深吸一口气，要知道在草原上人们传情的方式就是绣荷包，这点小事根本就是难不住她的。
拿起绣花针想象着家乡的额吉河，还有骏马格桑花，将所有的思绪全部倾注在眼前的荷包上，她本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原以为死了就解脱了吧，却又阴差阳错的进了皇宫，封建礼教是多么的严酷她很清楚，但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啊，穷，难道就要任人宰割吗？
她又不是逆来顺受的宫女，在阿爸阿妈的眼中，一样也是个宝贝女儿啊。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飞速绣着手中的针线，脑袋里乱如牛毛，速度却比想象中快了一倍。
“嗯，不错不错，首领太监走来打量了一番，看看她的脸，点点头，想不到你竟然会有这样一手好的刺绣，不错！”
“公公过奖了！”由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也就这样搪塞了过去。
怪里怪气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他看了看萨仁，又看了看旁边的人：“你们两人，结束后就一个去慈宁宫一个去乾清宫吧，下一场，比试厨艺！”
不会吧，这么容易？于是她悄然看了一下身后的人，一个个都用又羡慕又嫉妒的眼光看着自己，这么快就要咸鱼翻身了吗，不过她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就算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的，站得越高就越危险，这个道理她明白。
身边那个叫化蝶的宫女抿嘴一笑，看了看我：“姐姐，我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嗯……好，是好……”萨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现在这么说恐怕是有些为时尚早啊，身后的人个个都不怀好意，不过就凭这些人想骗过她，要真的这么傻，还怎么过下去，他们也太小看人了！
最后一场比试厨艺，做一道家乡的拿手小菜，萨仁告诉总管自己的家来自大草原，于是便得到了一副还算不错的羊骨架和一块稍稍经过加工的奶豆腐。
身边的人全部在埋头做菜，她却不得不一遍看着火候一遍留意着身后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看来是他的留意让身后的人有些不服气，不过她一向坚持的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当初在进宫之前我宁愿自己结束自己都不愿嫁给欺骗了自己的人，现在这点小麻烦要是处理不好还能好好过吗？
谁也不知道萨仁是一个怎样的人，说出来还可能会被当成疯子，不想自找苦吃的人最好不要来惹她。
一边揉抓着手里的面粉，一边小声的安慰着一旁的化蝶，她做的是一道酸萝卜，清爽又美观，和萨仁的食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注意，后面有三只小老鼠，看好你的东西不要让她们偷吃了！”
化蝶看了她一眼，眉眼带笑的会意了，直到这时也才看清，化蝶其实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可爱的小俏鼻配上肉嘟嘟的脸蛋，黑亮的眸子一眨仿佛能望穿人的心底。
“啊，不好了，前面的姐姐你身上有毛毛虫！”身后的人惊叫起来，萨仁吓得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一把将手放到后背：“啊，毛毛虫！”
巧合的是因为她从小最怕的就是它，偏偏伸手一摸一个软体东西便咬到了手指：“啊，疼！”
就这样一时忘记了风度也全然忘了这是在考试，身边的汤水飞溅了出来，身子一动，好好地一锅汤全部给撒了，桌子顿时变得狼狈不堪无比凌乱。
“姐姐，打下来就是了。”化蝶咬着嘴唇帮我把毛毛虫拿了下去踩死在地下。
看着软乎乎的东西她还是一阵后怕，可是做好的汤已经全部洒在了桌上和地上，就连好端端的鞋子和衣服也不同程度的遭了秧，身后的人都在窃笑。
“嗯，怎么回事啊，做事这么不小心，看来难当大任了，你的成绩全部取消，就去伺候丽贵人吧，皇上身边要是有你这样的人，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该死，还是被设计了！她紧紧地攥住拳头轻轻皱了皱眉心，看来宫里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地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还好没有直接把她扔进浣衣局，只能先认栽了。
“是，公公。”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后那个毛毛虫萨仁一定会记得是谁给的，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算账。
这算是自己进宫上的第一节课吧，看来光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条远远不够的，她得让人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才能保住自己这一条在他人眼中卑微不已的小命。
还没到地方就无形中被人降低了一等，看了看身边的化蝶，她被分配去侍奉太后了，只有她因为没有通过考试成了倒霉蛋被推去做了丽贵人的奉茶宫女，但就在踏进宫门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屋子好像十分的清冷和简单，一身桃红色衣服的丽贵人手里带着两根护甲慵懒的坐在雕花木椅上：“杜公公，这丫头是谁，看身段还不错啊！”
“回娘娘，这是今年新进的宫女，她的家就在草原上，刺绣水平还是很出众的，您看，这是她绣的荷包，请过目！”
面前的公公依旧眉飞色舞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萨仁机灵的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这屋子里的陈设，这样简单，看来是个并不受待见的人，不过她是无所谓，只要能安心的活着就很好了，看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容貌长得不是太过出挑，但是眼睛里的目光却像一根针一般，一看就属于颇有心机的人，一眼过去令人有些不舒服。
在这样一个人手底下做事，怕也不是什么轻松地活儿，难怪他会这么说，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太监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还凑合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科尔沁草原？”萨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见她的护甲在荷包上碰了碰，那尖锐的华贵之物有些刺眼，仿佛一用力就能把好好的东西刺穿了。近距离接触时，她身上的气场为何如此寒冷，却一时也说不出原因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奴婢萨仁。”
萨仁还是大方的回答了她的话，谁叫她一时疏忽，这也是她的教训，还是等日后再看看吧，现在走一步是一步。
“嗯，很好杜公公，这女孩我要了，你办差辛苦了。”
只见身边的大太监伸手便接过了一个不小的银锭子一脸堆笑的放进袖口里。
果然是有好处的啊！
“洒家走了，在这里好生照顾丽贵人啊！”他看了萨仁一眼，眼神有些冷漠和嘲笑。
同样再次用到了那个破锣嗓子。
这时候她真怀疑他就这样天天这么吊着嗓子说话到底累不累。
“是，奴婢谨记公公教诲！”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听他别扭的嗓音了。
“萨仁，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十五岁了。”
初次来这里到底是好是坏现在也下不了结论，可是才现在开始她的小命可就掌握在丽贵人的手里了，自保为上，萨仁知道在这种时候必须足够听话才行。
“嗯，你的荷包绣得不错，两个月后是太后的寿辰，你可会绣衣裳？”
“娘娘，如果您要送寿礼还是亲手操办才显得有心意和孝心啊，奴婢在家只绣过自己要穿的蒙古袍，怕不合太后的心啊！”对此她自然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做的不好要是让眼前的人没面子事情就大了。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在这里当差可要机灵点，本宫素来宽带宫人，你好好办事本宫自不会亏待你，若是被这宫中所见花了眼，动了心思，本宫……”话音刚落，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而丽贵人鲜红的指甲端起茶盏突兀的刺啦了一声，让人不寒而栗，而这个时候萨仁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了，她要给自己立规矩了。连忙屈膝上前，循着记忆中的规矩，低眉顺眼收起茶盏，又拿起备在一旁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匀了刮花的指甲。丽贵人的嘴角闪过满意之色，萨仁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她停了停，忽然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冰冷的护甲陡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犀利而冰冷：“上一个掌事宫女就是因为办差不力被本宫打发的，不然你还进不来呢！本宫把话都说在前面，你该懂是什么意思，本宫喜欢聪明的人！本宫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她的话像巨石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砸在萨仁的心口，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令她如临大敌，这里的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待下去的，在她脑子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阿妈的话真的没错，宫廷真的是火坑，一不小心就是陷阱，自己算是初步明白了！
是不是宫里的女子都是人面蛇心的摆设？她的身子狠狠一颤，勉强站稳，颤抖着声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之后她才放开：“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能在短时间内想到一个让本宫在太后寿宴上露脸的机会，本宫自然就不会亏待你，需要什么和如意说一声就是，她会替你办妥！”她尖尖的护甲指了指旁边的人，眼神可怕的像妖怪，同时勾了勾嘴角，神情令人发憷。
“见过如意姐姐。”稳定下来后她努力找回自己的神智弯了弯腿向着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行礼，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可以的话萨仁情愿去做苦力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要好。
不过她也始终没有忘记还是保命要紧，有不满也不会现在说出来，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千万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翘翘。
“行了，如意，教教她规矩，本宫乏了，明日要她不必干活，好生做好该做的事情就是了。”
“是，娘娘，奴婢明白。”刚一说完，如意便拉了拉萨仁的衣角：“跟我来吧！”
这里的人，都怎么了，这么可怕，不会好好说话的吗？尽管如此，萨仁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吓得砰砰直跳，看来这里比想象当中更黑暗和可怕。
当然这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深宫里这么多人挤破了头的往上爬，虽说自己比他们多活了几百年，可是面对死亡的威胁，任何人都是会害怕的，更何况现在简直是眨眼间的事情。
“你就暂且住在这个屋子里吧，娘娘有令，命你明天午时之前将法子想出来，不然明日便一天都不许吃饭！”
“是，萨仁明白！”
毕竟不给吃饭比要命好太多了，她完全是可以承受得住的。
如意走后，萨仁一个人独自坐在这个小屋里，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很整齐干净，条件也不算太差，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能一个人安稳的呆在一个地方，不过想一想丽贵人给的任务还是有些头疼，太后过生日又不像小孩子，让她一个十五六岁的人想，难度还真不小。
阿妈，阿哥，你们现在都还好吗，我替别人进宫受罪，你们的日子是不是比我好呢？萨仁忍不住多想了想，同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唇变得凉凉的，伸手拍了拍胸口，突然感受到脖子上有东西在动，伸手一摸才知道那是阿妈给她的玛瑙项链。
哎呀，自己怎么那么傻，这东西要是给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大.麻烦呢！
一面想着，一面把它从颈上摘了下来，带着体温的玛瑙项链捧在手上，她出神的看着，仿佛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和温暖的毡包，大家一起围在篝火旁唱着，跳着，笑着，还有一只被烤的流油的肥羊。
家，大草原的家，现在离你到底有多远，现在也只有想到家乡的时候她才能笑得出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直到现在还必须为了另一家人努力的生活，萨仁的宿命，怎么会是这样的凄惨？
跳舞，篝火？这时，一个妙计在她脑中显现出来。
两个词语在脑海中越发清晰，突然便有了灵感，对啊，如果让缝衣裳会让人看出破绽，何不大大方方的跳一支来自家乡的舞蹈呢，自己不是正好有马头琴和蒙古袍吗？虽然并不是太好看，但本来就是给他人祝寿，利落一点不就可以了，这样既不会抢了风头，也许还能有不一样的效果，这样也就可以交工了。
于是萨仁打开随身带的包裹找出一身湖水绿的蒙古袍，拿出阿妈交给自己的马头琴，摸了摸，每一根琴弦都很紧，上面雕刻的花纹大气而华贵。
“阿妈，你一定要保佑我。”虽然这个不是她的亲阿妈，但是知道她对自己透露出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有了这一点对她来说就足够了，也足够让她珍惜性命和保护了。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轻轻拉着琴，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对，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也不能让自己这么亏本，如果成功的话，也许就不用费劲想怎么回家了！
就这样，萨仁收拾好东西躺在了**，还不知道明天想法会不会得到丽贵人的认可，如果不行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她严肃的脸和如意走时的眼神，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丽贵人她真的会让自己一个奴婢登台献艺吗？想到她对自己说话时的样子，萨仁便不住的摇头。
换句话说，自己又是否会有这样的资格呢？这些都不清楚。
抱着阿妈给她做的小衣服，又将马头琴放在床的内侧，她自己将亲手做好的荷包挂在了墙上，闭着眼睛，眼前是那一片辽阔美丽的大草原，蓝天，白云，小红马……
原来还是深深爱着草原的啊，只是明天，一切会顺利吗？萨仁枕着自己的双手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