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开庭前后

“你说的没错,我想问一点,有关人员是谁?”阿苏问道。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我不能说。但绝对可靠,阿苏你就别问了。”

“好。柏霓你做的很好。”阿苏说,“但,现在你在想什么?”

我有些害怕。

“你在担心什么?”阿苏问。

“阿苏,我担心一件事,但请你务必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紧抓他的胳膊。

他面色凝重,微点头。

“我不知道这五年里高安胜和轩昂之间有没有联络。”我颤颤巍巍的把我害怕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对阿苏我确实是无条件信任。

“五年前,你还在读大学,当时钟轩昂跟你有说什么相关的事情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忽然谈及我和轩昂之间的事,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又不一届,我怎么知道他的事情?”我羞赧道。

“你们不是恋人吗?”阿苏忽然的一句话让我心跳不止。

“你,你在胡乱说什么啊。我大学没有恋爱过。”我起身转过头去。

“算了。”他叹道。

我简单平静了几秒,“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简单推断。”

就算阿苏再神,我和轩昂之间的故事就像是久远的历史中一段不该有的尘埃,早已被有心无心人推到九霄云外,这些阿苏是不可能推断到的。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个月前和轩昂的偶遇,他对我的那个无心之吻恰被阿苏撞见,以及接下来我从拘留所出来也是他动用关系,以及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发现我进过拘留所的事,也是他付的封口费。

这些都是我两年后偶然知道的。

五月五号上午,高安胜的案子在惟申市高级人民法院开审,轩昂也是如期作为高安胜的辩护律师参加,我坐在旁听席上密切注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尽管无能为力,但我只想和他一起。

在旁听席中,他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大概五秒钟,他转过头,再也没有看过来。我很害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目光的交涉。

六年前同样的画卷浮现,大二那年开了刑事诉讼法这门课,系部安排一些学生去法院听审,很幸运我和轩昂都被选中,也许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安排我们坐在相邻的位置,让我和他度过了肩并肩的两个多小时的美好时光。只是,岁月变化无常,怎奈,今日,竟是这般场景。

审理结束之后,轩昂会有什么后果?他的命运将会如何改写?我们之间的零星交集是否会被冲的魂飞魄散?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只能默默祈祷,狠狠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你在做什么?”

我的肩膀被触动,回头,是阿苏:“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

持续的人手系列杀人案肯定会让他忙的不可开交,怎么还有这个时间,“你回吧!这我看着就行。”

“来都来了,坐着听吧。”

三个小时的审理,中间停顿了一次。整个过程我的心一直揪在嗓子眼,我生怕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怕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可能因为轩昂的力争,也可能案件性质并没有那么恶劣,高安胜没有被判处死刑而已无期。案件是结束了,轩昂的后果才刚刚开始。

我和轩昂不是同一批离开法庭的,乘坐阿苏的车,我们回到省厅。一路上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不到炎热,不知道是几点不知道肚子饿不饿,第一次感觉到双眼皮的重量,压得我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似乎有手掌大小斑驳影子在来回晃动,“你终于醒了!要喝水吗?”

是阿苏。

“为什么要让我喝水?”

“我想你应该缺水分。”阿苏将我从**扶起。

我觉得脸上干干的,眼睛肿肿的。天!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这是哪里?”我问道。

阿苏说:“你昏睡在车里,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对面是你家。”

哦!是对面绅士邻居罗先生家。我看着旁边透明玻璃杯的水,很纯净,盯着它看一段时间感觉思绪似乎暂时停止,好像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要喝吗?”

我点头。我幼稚的幻想喝了这杯水,回到厅里,轩昂还在他的位置上忙碌着,时不时会听到他们谈论案件的声音,我宁可他再也不理我也不愿再也见不到他。

一阵铃声撕破我的幻想,“好,我马上过去!”

我抬头望向阿苏,他眼睛里似乎有几道血丝,皮肤暗淡了些许,但臂膀依然坚实身影依旧高大。

“微波炉里有加热好的食物,你好好休息,下班回来看你。”阿苏俯下身子把我脸上的一缕头发挂到耳后。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道。

“还是那个案子,有了一点情况,我去一下。”

“什么情况?”我又问道。

阿苏侧身说:“我不知道,你休息吧,完事了回来帮我,我需要你!”他并没有直视我的目光,但足以让我心头一颤。

我的对门邻居罗港越并不在家,吃了刚加热好的食物我还是回到自己的家,我怕万一他回来了我不好解释,更何况我没有解释的力气,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又喝了酸奶吃了核桃,滚到我的大**,我要赶紧恢复力气,因为我要帮他。

现在是下午四点。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手机没有关WIFI我被震醒,是一条新闻——一条关于高安胜的新闻。曾经轰动整个鲁吉区的杀人挟持人质案件现在已经落幕,被告人高安胜已经于昨日上午第二次开庭审理,判处无期徒刑······

剩下的大段文字都是一些泛泛之谈,我看不进去了。将手机锁屏,我起身朝向书房,打开笔记本,默默在word文档里码下:一次陷害,两个家庭,有一个本应拥有的璀璨人生就此没落。你也离我远去,我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再次遇见你?只求期限不是一辈子。

手指触碰删除键,删了个精光。我找不到语言表达我现在复杂的心情。

冲了个热水澡,清醒了许多,吃了早餐,拎着包朝省厅走去,我却不知道阿苏接的那个电话的意义。一场巨大的阴谋和血腥正笼罩在惟申市,久久不能散去······

“来了。”阿苏死气沉沉的瘫坐在沙发上,看向我。

通常情况下这个沙发成了我的专属,他是不会碰的,用他的话说‘沙发有多软,思考能力就会有多差’。我轻点头:“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柏霓,坐。”他说,看他一脸无神的样子,我估计他是一夜没有回去,“现在案子已经牵涉到厅里内部人员,没有上级的允许,我们没有办法展开内部调查。但《持续的人手》这部小说到目前还没有更新,好像它不更新我就没有办法着手,我在被它牵着鼻子走。柏霓,这种感觉让我快要窒息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大我两岁的大男孩有些心疼。一直以来,他是多么骄傲,再棘手的案子到他手里不出三天水落石出,可这次他是遇到魔怔了。下意识中,我伸手抱住了他。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我这个举动感到后悔,因为在我撩开滑落脸上的头发时,我看到了门口的轩昂,我们四目相对,直到他离开。

我不知道是因为不忍推开怀里的阿苏,还是因为轩昂和港灿不明朗的关系故意在气他,总之,我们之间像是被上帝赐予了一道门,被割裂在两个世界。

“出来了,出来了!”念慈拎着一个平板急匆匆跑进来。

“什么出来了?”我问道。

“小说啊,桑叶沉沉的小说。”念慈道。

阿苏瞬间像是打满了鸡血,浑身充满战斗力。伸手将平板夺走,得!又回到从前了!这么霸道的野蛮人!

“写了什么?”我凑过去问。

“屠宰场。”他看文字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一个章节大概两千字,分分钟就这样看完了。对于行政能力测试这种考到七十分就算是很牛逼的成绩,他考到了九十三,这就成就了他省厅才子的“声誉”。

“什么?”

“我要去屠宰场一趟。”阿苏放下平板,拎了工具就准备走。我紧跟,“你干嘛?”他说。

我说:“一起去啊!”

“屠宰场那种地方你去干嘛?”他根本没打算带我。

“惟申市这么大,屠宰场那么多,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我侃侃而谈。

“不用你,我带上阿菜就是了。”他摆弄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走就走。阿菜这个“活地图”又该派上大用场了。

阿苏走后我感到莫名一阵阴冷,这种感觉我没有过。忽然想起,我立刻奔到技术科,只是,轩昂已经不在了,他的桌子已经有同事占用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电话到分局,轩昂并没有被调到分局。

他在哪里?他还能做警察吗?他告诉过我,做警察一直是他的梦想,从考大学填报志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放弃家族企业的继承,他要做一名警察,而且立志守护在这个岗位上一辈子。

我心里很空,从未有过的空。

前段时间一直忙于高安胜那个案子,对目前的这个杀人碎尸案也没有一个整体的感知。我翻看有关这个案子的所有文件和ppt,仔细的捋顺了一遍,只感觉到外面推推搡搡的嗡嗡响,直到念慈进来,我问她:“外面在干嘛?”

“外面太热了,我没下去,不过应该和以前一样,基层民警和群众之间的矛盾吧。”

推搡!?我忘记了找阿琛!前天下午在分局门口看到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推搡阿琛的时候,我说过下班之后要去阿琛家,我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给忘了。可阿琛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啊?

正值饭点,我约阿琛吃饭。我们边吃边聊,只是从头吃到尾,她没有提一句关于那天的事。

“阿琛,前天推你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只能一针见血。

“哪个?”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并没有思考,只是故意停顿了几秒,迸出这两个字。

“叶琛,你在瞒我什么?”我问道。

见她仍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急了:“叶琛,分别了几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淡了,还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啊。”

阿琛顿了好一会儿,“柏霓,不是我要瞒你,只是我真的不想听到也不想提到更不想回忆到他,他是我想忘掉但又会频频出现在我噩梦里。”

“对不起阿琛。”看到她眼睛已经红了,我坐过去拉住她的手,但我还是必须要问:“他对你造成这种阴影多久了?”

“很久了。”她声音哽咽靠在我肩膀上,间歇抽搐。

我觉得我有些自私了,包括上大学的时候向来都是我成天谈及轩昂谈及自己的感受,好像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心事。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阿琛,活泼开朗也好害羞自闭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道坎。我发誓,不管多久,我一定要帮她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