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满世界寻你

“钟轩昂已经不是刚进来的毛头小子了,该懂的他都知道!至于为什么鬼才知道,你立刻去厅里问清原因把他拉回来。我希望下次开庭的时候看不见他。”马局说完拎起烟盒起身离开。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也一段时间,我深知领导口中所谓的“希望”就是务必,他们口中的“务必”那就是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我做到!

马局走后,李处长又悉心跟我谈了一些事关轩昂前途的事情:说是担心担任髙安胜的律师无论辩护成功与否结果如何,钟轩昂在警界都不会再有什么好果子吃。辩护成功了,无疑是给警方、检察方脸上抹黑,这身警服应该也是穿到头了;辩护失败了,这将成为轩昂在警界永远的笑柄,可能会降职处分更别提升职重用了!

前些时间,轩昂在局里的时候李处是他的直属上司,关系应该还不错。比起马局的声望至上,李处应该是真的关心这个刚在警界混了没几年的年轻人吧。

离开市局的大门,我整个人都飘飘然,但心却像块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我该怎么问他?士别五年,我们早已和陌生人无异。

局里确实有很多空车,可我却连个驾驶证都没有。挤上地铁转了公交这才踏进公安厅的大门。

站在办公大楼前,我尴尬的很难迈开脚步,都已经离开了还回来做什么,正当看着这栋熟悉的大楼踌躇不前时:

“方柏霓?呀!柏霓真的是你啊,我以为我看错了!”同事念慈从二楼窗台上喊道。匆忙跑下。

“我知道我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闷声说道。

“说什么呢!”念慈拎起手掌轻拍我的肩膀,“这次来是有任务吗?”

“没有。”我渐渐的抬起脑袋:“是有一点私事。”

“如果不想上去的话,你等着我去叫他。”

我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叫谁啊?”

“苏少啊!”她朝我挤眉弄眼。

“打住!”我松开她,“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我找钟轩昂。”

得知轩昂不在厅里我垂头丧气的离去,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听念慈说道最近轩昂工作一直心不在焉,灵魂出窍,还老是往外跑,我生怕他是忙于髙安胜案子的辩护。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占线,我忍无可忍跳上一辆Taxi直奔公园路的日料店。

刚下出租车,我大惊失色。

“轩诺!”我看见在门口清扫的轩诺大叫。

“柏霓,你来啦!”她浅笑道。

日料店的招牌已经换做别家,透过落地窗看里面空空如也,吧台倒是显得亮堂,先前轩昂设计的装潢也愈发显得醒目。

“真的决定了?”我知道我说的就是废话。

“里面聊吧。”

日料生意已经完全停止了,里面有几个似乎是看房子的商户嘴角笑眯眯的,看来对这里的一切应该是很满意。

“之前还犹豫不决,但真的下定了决心心里面也并不是那么的不舍。”轩诺拿来两瓶可乐忽然说道:“凑合点吧,只能请你喝这个了。”

我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你真是大女人呐!”

她浅笑摇头:“我只是怕赔干啦!”

“之前的积货怎么处理的?”我问道。

“大部分都返厂了。我还保留部分部分原材料,打算送朋友,你有时间了去我家拿吧。”

“好啊,正好一睹闺房。”我说道。

“不嫌乱就好!”她说:“哦,对了,我哥最近怎么样?你们有联系吗?”

“怎······怎么了?”我忽然间有些紧张。

“我哥是不赞成我卖掉这家店的,就因为这个我们闹掰了,到现在他都没有理过我!”轩诺苦情说道。

从轩诺这里打听轩昂的事估计是没戏了,“你别担心了,他应该是忙吧!”我给了她一个笑容。

和轩诺分手之后,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用李处长的话来讲: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劝说钟轩昂。肚子都饿了,脑袋里还是空白一片。

周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餐饮,我还是相中了一家能够好好的填饱肚子的面馆。里面静悄悄的,目光拨开几个小憩在中间的服务生样貌的年轻人,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轩昂哥!”我走向前轻声叫道。

他脸上的惊讶感伴随着手边迅速收起文件的样子,让我不得不想一针见血。

“我可以坐下吗?”

他随手示意,“你怎么在这?”

“肚子饿了就进来了,你在做什么?”我试探道。

“没什么。”正当他打算将文件入包的时候,我将手掌盖压在那些纸张上方,“真的要这样吗?”

“什么?”

“髙安胜是你什么人?你用得着替他卖命吗?”我直呼。

他像是使出全身了力气揪出我手心下的纸张,起身道:“老老实实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连忙追出门,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的:“钟轩昂,我们聊聊!”

他止步,回头:“我现在很忙,以后找时间。”说完立刻跳进他的车里。

那辆车我是坐过的,里面装着我们独处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冷漠但我知道他就在这里,现在他惊诧的表情和客气的言语让我感觉到他在距离我千里之外,这还是他吗?

吸了一口空气,秋已凉。

髙安胜——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让钟轩昂,这么一个警界的好苗子,为他奔走效劳,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啊呜!我快要疯了,这天晚上我失眠,想了很久只增加了这种诡异气氛,什么也没有得到。

隔天一早我去了分局,处长让我立刻收拾东西进省厅,说这也是马局长的意思,任务就是搞清钟轩昂究竟想要干什么!尽管我觉得这真是小题大做。

和厅里的同事寒暄一番,我又回到我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位置升高了些,不再是普通文员,荣升犯罪心理研究室副主任。不过这就意味着少不了和赵苏之间的接触。

“兜兜转转一圈你倒是升职了!”赵苏一点没变,推门而进,一针见血。

“倒是!听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我火急火燎的匆匆应付。

他浅笑道:“无心的!”他转身又回来,“对了,为了庆祝你回来,研究室的同事为你准备一个晚宴,你看看定哪好?”

“不不不,不用。”我急忙挥手。

“不是我的意思,跟我说没用。”说完他就离开。

厅里倒是待了一整天,不过根本没有见到他的身影。看见在一旁捯饬咖啡的念慈,我试探问道:“念慈?最近你见过技术科的钟轩昂吗?”

她一手端咖啡,拎起身后的椅子朝我这奔:“柏霓,你不会是迷恋上他了吧?最近为什么老是找他?”

“你胡说什么?”我感觉到脸颊烫烫的。

“你们早就认识?”她忽然问。

“怎么这么说?”

“钟轩昂好像就是你去分局的时候从分局调任过来的,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看你这追问的样子,你们不认识才怪?究竟什么关系?嗯?”

身边围绕一群成天玩儿心理的,真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我们是校友。”我承认道。

“校友?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外面什么声音?”念慈起身。

我感觉到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了,隔着念慈的身体我迅速伸手开门。

“你长臂猿呐!”她说道,我没有理会。

“······你或者放弃那个死刑犯立刻收手或者就脱下这身衣服!”先前的话语早已消逝在喧嚣声中。现存的只剩下这个而且是那么的清晰,字字击穿我的心。

说话者是刑事技术科的科长,在痕迹脚印方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破获了不少悬案。加之是厅长面前的红人,说话做事自然是比较横。

想来,李处长说的都是真的,丝毫没有夸大事实真相,情况就是这么严峻。

整个大厅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秋风中的银杏叶扇动的低吟声。霎时间,我看到轩昂的手动了,顺着裤缝慢慢的划上长衬领带处,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耳边忽然多了一丝温热,“现在只有你能劝他!”

我的神经忽然间**,扭头一看是赵苏。

他冲我浅笑。随之走向前去:“刘科,您消消气,我那里有珍藏的武夷岩茶大红袍,要不泡一杯品品?”

“阿苏,这不干你的事!”我很诧异,刘科长面对嬉皮笑脸的他竟还客客气气的。

不知赵苏伏在刘科的耳畔咕咕叽叽说了些什么,这个家伙总会在人耳边吹风。不过也多亏了他,轩昂留了下来。

事后,刘科长确实没有太过追究轩昂的责任。但毕竟关于髙安胜这样的大案得到厅长的重视,关于担任髙安胜的辩护只要轩昂继续坚持,他这身衣服依旧难保。

我朝早已离开大厅的轩昂发了一条短信。

晚上,他如约赴宴。

“谢谢你能来。”尽管我提早来了半个小时。

他似乎在擦拭在这个季节本不应有的汗渍,“不用客气,如果还是今天下午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点餐吧。”我说。

看他顺手接过食谱,垂下眼睑,痴痴的看着在印花浅蓝色衬衫映衬下的那张脸——这是大学期间我一直痴迷的“风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各坐着我和他,世间万物全被虚化,这幅期许已久的画卷早已久违。

零零星星的记忆拼接不到一起,那天晚上我本该好好珍惜,可谈及的话题却永远离不开那个叫做髙安胜的年轻人。

“感觉怎么样?这家店还是原来的味道,没怎么变。”我先来了个设问,自问自答或许会让我免除很多尴尬。

“也许吧,我忘记了原来的味道。”他说。

酥痒的心再次痛了起来,我抿嘴笑道:“忘了好,省掉了牵挂。”

没有回应,我避开他的眼神,“你工作有五年了吧。”

“说这个做什么?”他紧跟道。

“毕业之后我去读研,占据了三年时光。”我悄悄拨开眼帘看向他,他没有张口的态势,目光一直在红酒附近,没有看向我的趋势,“如果我大学毕业之后没有考研,你说那一年我会再次遇到你吗?”

“不会。”他的目光直射向我。

许是好久没有见面的原因,我一时紧张起来,“哦!你看我怎么忽然间说起这个了。我记得之前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如果,所以也没有燃起如果的必要,呵呵······”我苦笑道。

萧瑟的秋风透过翻扇窗袭来,朝窗外望去,夜已深。

许久,“轩昂哥,放弃髙安胜的案子吧!嗯?”我近乎乞求态。

“我不是已经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