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出游
梁枫不断找机会出老家县城的差,只要一到这里,那熟悉的一切场景总勾泛起心底的记忆,既抵抗又加深思念的痛苦。他不由自主的沿着街道四处逛逛,如果陶慧从家里回来了,仍旧在县城里上班,那么说不定会偶然遇上呢,所以经过饭店酒楼之类的地方,梁枫不由自主地驻留片刻,期冀着奇迹发生。
上帝没有怜悯他的虔诚和勤奋,他一次次空眼而归。但是他又想,或者陶慧还在家里呢,原来饭店里的工作肯定辞掉了。不管怎样,始终没有音讯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渐渐地淡忘下去,仿佛只是看了一场动人的电影,这些日子太过沉醉于美丽的情节之中了。吴仲叮嘱过的话多多少少起了一定的镇定作用。
大约半个月之后,正是非常炎热的酷暑。这天,忽然,陶慧来电话了,一开始,陶慧便解释说她一直呆在家里,大哥的女朋友来看人户,这对于家里是件重大的事,这门亲事是很有希望的,家里人对女方比较满意,她也因此在家多呆了两天,但是乡下打电话不方便。
“要是我也有手机就好了。”陶慧说。
“什么时候出来?工作辞了吗?那边工资得齐了没有?要到市里来吗?你都会干些什么?”梁枫一连串不停的问,“联通公司要招门市部营业员,人事部经理是我的好朋友。只要高中文凭就行。你会不会电脑?”
陶慧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等他住了声才说:“还是先在餐馆里做吧。念到高二我就停学了,毕业证倒是弄了一张,但是我现在什么技术也不会,以后慢慢地学吧。有个亲戚,在一家迪厅里做事,那里生意挺不错的,工资也可以,我想去那里看看。”
她所说的将要去的地点,是这个市最东边的一个县城,处在长江之滨。梁枫一时间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即使托关系勉强到联通公司去了,陶慧干得不情愿,别人再猜测起来,保不定还会捅下漏子呢。还是见了面再详说吧,他想,但是陶慧没有理由一定要拒绝在市里找工作啊,梁枫不得其解。他要去县城探望父亲,(这似乎是个随时都能说出来的理由),便约她到竹海景区去旅游,他至少能够想出来玩一天不回家的借口。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泄露秘密,两人在县城里见了面后,梁枫叫了辆的士从竹海西大门进去,而没有坐乘公交客车,打算主要景点逛上一周,晚上找家宾馆住下。
出租车沿公路盘旋而上,看到路边山岩上,由蕨类植物铺满的流瀑一般的绿墙,陶慧便忍不住叫起来。
“你没来过竹海?”梁枫有些诧异。
“来过一次。有你在,感觉不一样。”
他便伸出手从座椅和她后背之间插过去轻轻搂住她,让司机慢慢地驶过这段路。司机是个懂事的主,果真开到了20迈。
忘忧谷是一条小溪,沿路风景秀丽,流水淙淙,绿滴苔侵,尽头处有一条瀑布,飞来烟雨迷蒙,光照彩虹时现。去时游人如织,忘情于山水,心无所羁,归来时景致已无吸引力,梁枫不免多了一分警惕的心思。
忽然,梁枫望见山腰转拐的地方,好像有两个熟人,正说笑着往溪谷上游走。这里只有一条路,万万躲不开。梁枫急中生智,对陶慧说声“我去洗洗手”。他跳下铺着洁净赤砂石板的梯级山路,几步走到水流清澈的小溪边,蹲下来勾着头,装作洗手,眼角的余光却不断扫视着路上。
那两个人似乎没有看见梁枫,从梁枫背后五六米远的地方走过。
“好险。”梁枫暗自叫道。一直等那两人上去很远了,梁枫才转身回到路上。陶慧还在路边,等着他上来呢。她居然没往溪谷里细看,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考虑得很周密,梁枫不禁庆幸不已。梁枫筹算着下次一定去哈尔滨或者三亚。
一天下来的路程,走得足以让人筋疲力尽。住进宾馆后已近天黑,梁枫进房立即躺倒在**。陶慧脱下外衣放在标间里的另一张**,准备去洗澡。她的白色**和胸罩刺激了梁枫的眼睛,他竟然忘了带一部相机来,一路上可是错过了多少美景,也错过了能随机抓拍的陶慧近照。在景区里,他不敢让别人照,担心说不定那些照相师里有认识自己的,或者喜欢多事的,留下一两张照片作为样片展览的,总归都有泄露出去闹出一个外遇门的危险。
胡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陶慧沐浴完出了浴室,很快擦干头发,这时她的短碎发充分体现出了优越性,然后,裹着浴巾躺在了他身边。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腹上,若有所思的说:“竹香酒家那老板可能没料到你一去杳如黄鹤吧。没想到也真是凑巧,你母亲恰在这时候就真的病了。”
“谁说妈妈真的病了?我回家了才知道,是家里人想我回去一趟,也是看看未来的嫂子。”
“哦,那,真的以后不在酒家干了?”
“看那个老板的眼神就没安好心。”停顿一时,陶慧说,“短时间内我不会回那个县城。”
“那就留在市里好了。”
“不。”
梁枫疑惑起来,但他想到既然陶慧不肯说,强行直接问个究竟反而容易引起不良后果,于是换个话题说:“看你不像是个非常胆怯的人,怎么在竹林里走,看见了跳蝻也要害怕。”
“我害怕吗?没有啊。”
“是没有吗,那紧紧贴过来的是谁?”
她侧过身,另一只手便攥了拳往他肩头轻轻的捶,只捶两下又搭在他胸上,问道:“那些人是林业专家吧,听那群人说不是什么竹蝗么,怎么又成了跳——蝻?”
“跳蝻成虫后就是竹蝗呀。那里将来可能会发生虫灾,我们遇上的那群人正是在施放元菁,用竹蝗的天敌治虫,元菁的幼虫专吃竹蝗的卵。只是,我老觉得其中有个人可能认识我,他不停地盯住我们看呢?神色可疑。”
“真的吗?”陶慧有些紧张地突然抓住他的皮肤,甚至令他感到了一点疼痛。
梁枫坐了起来。他的眼光柔和地在她脸上抚摸。她两眼离得稍开,斜而细的眉毛,轻巧的眼皮,配上绝对娇嫩白皙的皮肤,那皮肤上找不到半点斑痕,不经意间显露出几分狐媚之态,短发原本是二八斜分的,现在却零乱,有几丝搭在额前。
看着这张脸,梁枫想,只要给予她怜爱,尊重,绝对能令她厮守到地老天荒。他说不出来原因,就是一种感觉,直接的**裸的心理感觉。感觉是会骗人的,而且不久就会变了,但他固执己见,相信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背叛,什么是欺骗,什么是险恶,什么是无奈和无赖。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其实我也不敢完全肯定,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和奇怪罢了。那些眼神中有种可怕的无形压力。”此刻他都在为自己的镇静表演而且表情真实自然暗自发笑,“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伤心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慢慢地,眼角晶莹起来,鼻子抽搐两下后终于哭出声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你不说也罢了。”
梁枫顿时心慌,仿佛突然有一阵雷电的闪光将他彻头彻尾的照亮,他卑鄙的心思无所遁形。梁枫连忙道:“我是说如果,没说真的,哪里就是真的呢。你不要那么敏感。其实说看我们的人可能认识我,那也是假的,没那回事。好好,我真蠢,这样的玩笑话也能随便说么。”
说着,他抓起陶慧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她的泪没有停止,两边鼻沟伏着涓涓细流,“我没有准备,没有阅历,无知得就像一张白纸,突然间,就象掉进了深渊。谁知跨进了的这扇门,是生命之门还是骷髅堆满的洞口。我知道是这个结果的,应该是这个结果的。我没法改变结果。慢慢的,让我习惯黑暗后,再关上门好吗。哪怕是只漏光亮的小门。”
真挚的**能让最口拙的迟钝者也能变成天才的演讲家,使怯懦者勇敢无畏,使温顺者怒不可遏,使受伤者伤心欲绝,梁枫着实被她吓着了。
“我只是说了一个假想,假想的,你就过敏了。也是这样的,可不是吗,一旦从光亮的地方进入黑屋,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得慢慢的适应。反过来,从黑暗的屋里突然身置身灿烂明媚的阳光中,不也是一样的晕眩吗。我们正好处在那晕眩的时刻,连语言都不是我们嘴的信徒了,它总是背叛我们的心灵。词不达意,错误连篇。”
接着他满怀柔情和怜悯,吻起她来。
窗外汽车喇叭叫了两声,才把梁枫从迷迷糊糊中惊醒。什么时刻了,还有晚归客人?伤心和疲倦可能都是良好的催眠剂,他竟然在完事后差点趴在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上睡了过去。她仍然抱着他,也迷迷登登要睡着了。他替她盖好毛巾被时,看见她两乳之间已经被吻得发红,衬托上她天生的雪肌玉肤,玲珑凹凸的少女体态,真叫他不忍立即盖上毛巾被。
竹海的夏夜,凉浸浸的让人禁不住打冷噤。梁枫想了想,从对面**打开了叠得方方正正的薄棉被,再揭掉陶慧身上的毛巾被,盖上棉被。他轻轻的做着,怕带起了风,让陶慧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