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宿命
“恨吗?”由阴影编织而成的神秘生灵似鬼魅般移动,一会绕在秦墨左侧,下一秒又贴在他的右耳。
“恨。”秦墨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漩涡。
明明他已经关上了这个入口,明明他已经完美通关了,可是入口里的毁灭因素还是被投射到他的世界上。
那些丧尸,鬼魂,恶魔,一股脑地冲了出来,毁天灭地。
“是被背叛的愤怒,还是力量被剥夺的不甘?”
神秘生灵玩弄着手指,阴影身躯到处游离,没有任何一个怪物敢往这边靠拢。
“都有,但我更想把世界这个渣滓碾碎。”
秦墨看向手掌心,恍若隔世。
他很强,或者说之前很强,现在却不是。
他的力量没了,凭空间彻底消失了。
现在的他最多就是一个颇大的蚂蚁,稍微强壮一点的普通人。
不止是他,所有拥有力量的人都是如此。
世界没有站在他这边,没有站在全人类这边。
它欺骗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都获得了超凡的力量,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无情剥夺。
秦墨不懂,不懂它为何要给予人类希望却又要将人类打入深渊。
“世界意志背叛星球上的所有生灵,嘿,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神秘生灵嘲弄般说道。
提到世界意志,秦墨下意识地捏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血液顺着手指滴落,没入脚下的血海,波澜**漾。
一座城市的生机在片刻化作虚无,弱小的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只配被杀戮,被掠夺,被欺辱。
秦墨向医院柜台看去。
女人沦为胚胎培育的器具,肚子鼓起,透过皮肤隐约看到无数虫子在游动。
她们眼神空洞,嘴里被星虫虫母的触须插入,不断吸食血肉精华,同时又勉强保住一命沦为培养皿。
各种各样的怪物都跑了出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充斥着暴力。
“为什么选择我?”秦墨眼中没有任何恐惧,直勾勾地看向巨大的神秘生灵。
它的身躯是如此庞大,遮天蔽日,偏偏所有怪物都仿佛看不见它,以及它庇护下的秦墨。
神秘生灵迟疑片刻后嘿嘿一笑,“我只是想找个传承者。说实话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普通人的,
毕竟咱们总有传承,总有时间和“它”慢慢玩下去。”
“可是有人比我更合适。我并不是最强的。”秦墨支撑起身子,整个人摇摇晃晃。
死死缠绕在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劣迹斑斑。
白骨两侧的血肉都被灼成黑色血痂,无法再流出鲜血,
而手指部分因为缺乏血液运输同样变得惨白没有任何活力,仿佛已经断掉了一样。
“直觉?也许,可能,大概,嗯,就是这样。”
神秘生灵在空中盘旋,阴影四处逸散,他用着毫不在意的语气徐徐说出。
“直觉?”秦墨自嘲一笑,摇摇头。
他的双瞳微缩,渐渐变得空洞,沉入回忆中。
他没能赶上,真的没能赶上。
等待他回到家中,母亲早已被丧尸同化,张牙舞爪地朝他挥来,
当他看到母亲狰狞面庞的那一刻,心脏**猛地一抽,无声的哭泣藏匿在肌肤之下。
然而秦墨并非感性占据一切的人,他还有其他的家人,他很快就解决了丧尸。
当秦墨亲手拧断“母亲”的脖子时,手指抑制不住地发颤,心中的愧疚无限酝酿。
一个没了不代表全都没了。
家里凌乱不堪,冰冷的饭菜洒满客厅。
老旧的电视机咔咔地放送新闻公报,却在下一刻传来痛苦的女性尖叫声。
秦墨瞥过一眼,电视机上的主持人摇摇晃晃,化作新的丧尸。
等他来到厨房,父亲畏缩在墙角,嘴唇哆嗦,浑身发颤。
当他想要将父亲拉起身时才发现父亲早已被恶灵附身,
在秦墨过去的瞬间父亲提起水果刀就要刺穿他的身体。
秦墨常年的战斗经验让他轻易解决躲开了“父亲”笨拙的刺击。
可当他真正看向父亲那沧桑又熟悉的侧脸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一点点拨开。
与家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可是,只有现在……”
秦墨怒吼一声,没有丝毫阻塞地夺过水果刀,一把将“父亲”钉死在墙上。
鲜血顺着创口流出,化作一朵血花晕开,点缀墙壁。
还有一个,最后一个,那个总是喜欢粘着他的丫头。
秦墨不喜欢放弃,一直都是,哪怕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往最坏的局面去想,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装潢还是一如既往,熟悉又怀念,老旧发黄的全家福照片被堆积在角落,相框破碎,似乎昭示着这一切变故。
待到他打开地下室的大门时,刺鼻的血腥味与尸体的腐臭味一同袭来。
一个庞大的佝偻身躯全身血红的食尸鬼正在啃骨头,在地上残余的骨头拼凑出一道女性人骨遗骸。
秦墨的嘴唇微张,止不住地哆嗦着,全身颤抖,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
手臂肌肉隆起,青筋暴涨,他猛地一甩大门,大门紧紧贴合在地下室入口上发出轰隆一声雷鸣。
这一声巨响似乎承载了秦墨无声的愤怒与不甘,振聋发聩。
秦墨攥紧拳头,手臂剧烈颤动。
楼下的丧尸们听到声音向着他的方位摸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秦墨转过身,他身手敏捷绕过丧尸群向着城市中心的一个小区跑去。
那是他最后的牵挂。
等他来到一栋公寓大门口,宋钰倒在血泊里,气息微弱。
身上满是刀子捅过的创口,左臂还中了一颗子弹。
“宋钰!”秦墨快速落至女人的身边,掀开她染血的外衣。
“吼!”一个恶鬼从女人的胸口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就要钻入秦墨的眉心里。
“该死!”秦墨猛地一挥手从胸口扯过银色水滴状挂坠,向恶鬼抛去。
挂坠在抛出后大放光芒,恶鬼仿佛面临天敌一般惊慌失措,赶忙钻回宋珏的身体。
“不要!”
光芒绽放的越是耀眼,恶鬼逃的越快,等到秦墨抓住宋钰的手臂时恶鬼已经彻底融入她的身体里。
“咳!”咳中带血与愈发苍白的小脸昭示着宋钰的情况在急剧恶化。
也不知是不是幸运,宋钰遭受的外伤并没有伤及要害,
秦墨将挂坠缓缓戴到宋钰脖子上,心中的悲愤宛若天空的阴霾一般阴郁深沉。
抱起她之后秦墨只感到迷茫无措——
哪里都是怪物,又能逃到哪里去,又要到哪去才能救她?
恶鬼依旧在侵蚀宋珏的精神,秦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向死亡走去。
死去的记忆一点点复燃,他身负重任,受世界意志器重,实力之强凌云绝顶。
脑海回响起曾经的一幕幕,各种阴差阳错,各种机缘巧合,却始终愧对着她。
秦墨不敢去触碰这个红线,哪怕是对待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世界意志的无情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强大的力量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
而秦墨从世界意志手中得来的强大力量也意味着家人受到无止境的监视与无时无刻不藏匿在暗中的威胁。
“可是……只有现在……我真的不想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啊!”
秦墨狠狠地咬牙,气息浑浊,心中万分绞痛,无奈,愤恨,各种各样的情绪填满了心间的所有。
骤然间,时空静止,所有人都被冻结,世界被染上一层靛蓝色。
“想要和我做一个交易吗?”
巨大的神秘生灵凭空出现,它的身躯在太阳折射下庞大的阴影遮盖住了一栋小楼。
秦墨陷落在它的影子下。
“我要救她,其他的都无所谓,想要什么我全部给你!”
秦墨的情绪波动极大,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这个神秘生灵是从哪里出现,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找他。
“我要向你索要的有点多,一旦契约成立你将永远陷入无止息的争斗里,一生都在死亡与破溃中奔波。世界毁灭,星球崩碎,人性驳杂,数之不尽的心酸苦楚你都只能一个人咽下。
我再向你问最后一遍,你确定仅仅如此。
你确定要救她?”
“我确定。”秦墨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
回忆终止。
心中的一些郁结似乎已经了结,感应到这份恨憾的逝去,手腕上的表也随着砰的一声炸开,化作无数光芒粒子飞向天空。
“你若是待在过去的时空,完全可以陪在她的身边,等她康复,陪她玩乐,逛街,旅游,日出日落,看完人间胜景,结婚生子,安享晚年平稳度过一生。
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
但我不在乎。”秦墨声音平静,平静地看向硕大的神秘生灵。
“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沉默了好一会,神秘生灵开口。
秦墨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它。
神秘生灵缓缓行动,一指点在秦墨的眉心。
“呀啊啊啊啊啊!!!!”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秦墨眉心仓惶出逃,叫声凄厉。
藏匿其中的恶鬼转瞬间就被磨灭成渣,飞灰湮灭。
时空变换。
像是彩虹一样冗长的通道连接无数个世界。
绝大多数的世界都已经沦为荒野戈壁,黄沙漫天,没有任何文明的迹象,没有任何生灵在活动。
“别抵抗,我会保住你。”神秘生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墨放纵身体,全身舒缓,只感到一双无形的大手握住了他。
周围五颜六色,色彩弥漫,无数线条层层贴紧。
秦墨开始移动,时光从两侧流逝,他看见无数的面孔闪过,有开心,有快乐,有苦涩,有悲痛。
时光被拉的很长,他还看见了宋钰短暂的一生。
医院费尽一切气力将她救了下来,军方政府很快找上了门,只为调查清楚穿越时空将她送来的神秘人。
她的一生并不安稳也不算忐忑,但终归是过完了。喜怒哀乐每一张面孔都被秦墨深深刻在脑海里。
在最后的最后,年迈的她趴在午后的桌子上睡去,就此长眠。
木桌上是一本书,书中描写了一个梦中情人,情感真挚语言动容,因此还收获了一小批粉丝。
时光长河很快滑过,宋钰也被掩埋在历史中,无人记清,无人提起。
前方突兀地出现七个恍惚的人影。
一个长着羊角,全身气势凌厉身材魁梧。
有的是个花妖,下半身是莲花台,上半身是妖艳人身。
也有的浑身长满鳞片,一副半龙人形体。
还有的是个骷髅,没有血肉,一双眼眸幽蓝。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排成两排站在秦墨两侧。
花妖首先伸出手,形貌昳丽。
秦墨的左手与花妖的手拍过,她的眼神写满感伤与无奈,嘴中酝酿许多,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可别死的太快了,我的后辈。”
紧随而来的是一个半龙人,他的面色淡漠,举止间都附带爆炸性的力量。
“加油,别像我们一样轻易死了啊。”
秦墨的右手与他击掌而过。
一个接一个的,
“我看到你眼睛里的东西了,加油。”
“加油。”
“加油,后辈。”
每一声加油都随着一次击掌。
每一次手掌交错,秦墨都感觉到一份无形的重任传到他的心上。
在通道的尽头,巨大的神秘生灵已经变作一个阴影恶魔伫立在那,他伸出手。
“我现在送你回到一切尚未开始时,但为了避免神灵的注意,你的所有相关记忆需要找到我们留下的传承后才会被唤醒。
拿起我们的传承,与神灵抗衡,就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秦墨与他击掌擦肩而过。
“加油。”
空间变化,秦墨在飞机上醒来,此时正在高空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去等待终点站,偶尔有空姐从走廊走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秦墨心想,用力晃了晃脑袋。
无数的记忆在脑海闪过,秦墨面色痛苦,紧锁眉头,他想要去抓住这些记忆,它们却像流水一样从指尖流淌,不管怎样努力都抓不住。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忘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宋钰的脸被时间刮的模糊,在秦墨的记忆中慢慢消退,再也想不起来。
心里沉甸甸的,属于秦墨的宿命已经降临到他的身上,锁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