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死了这条心!”田芬芳咬牙切齿,要是被她知道是谁勾走了她的夫君,她一定要把那个狐狸精碎尸万段!
“就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就上房揭瓦了!”田芬芳“唰”的把喜服撕了下来,只穿着里衣在风中凌乱,表情凶狠,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直响,随时准备冲上房顶活捉苏昱的架势。
“我喜欢的人是倪挽!我只喜欢倪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苏昱知道田芬芳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几乎以咆哮的状态嘶吼着,生怕她这个凶残的恨嫁女继续纠缠不清。
这一句振聋发聩的世纪表白让屋内的彦青和倪挽同时虎躯一震。声音那么大,估计整个青阳山的村民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倪挽要是装聋作哑的,似乎不太礼貌?
“挽……”彦青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手已经微微抬起,倪挽却已起身从屋内走出去,他的手指碰到她被风鼓起的衣角,却抓不到她。
“苏昱你在鬼吼鬼叫什么,丢死人了,你赶紧给我下来!”倪挽气势汹汹地指着站在屋顶上的苏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身体微微颤抖,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尴尬。
苏昱一看是表白对象来了,眼珠都快掉了下来,他光顾着田芬芳的严刑逼供,忘了自己这是站在倪挽家的屋顶上,这下好了,暗恋脱轨成了明恋,新鲜出炉也就算了,表白还这么**裸,真是覆水难收!
田芬芳被苏昱的残忍拒绝弄得身心俱疲,可苏昱喜欢的人是她在朝夕相处的倪挽,她刚刚准备手撕情敌的气势只好偃旗息鼓:“倪挽,看在咱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就不对你怎么样了,但你给我听好了,不能辜负苏昱,不能辜负苏昱,不能辜负苏昱,重要的话说三遍!”
“芬芳,我对苏昱其实……”倪挽想解释,但嘴唇不知是冻着还是激动,哆哆嗦嗦的就是说不清楚。
“倪挽,当初彦青拒绝我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撇得干干净净的,怎么我看上的男人都跟你暧昧不清啊,呜呜呜,倪挽坏人,我讨厌死你了!”田芬芳没让倪挽继续辩解下去,抹着眼泪、提着大红花裙转身跑开了。
好不容易送走荷尔蒙过剩的田芬芳,苏昱仍然不敢马上下来——倪挽正双手叉腰站在下面瞪着他,那架势简直是要把他给吃了,为了保全小命,苏昱心一横,干脆就在瓦顶把该说的话说干净算了。
“倪挽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有胡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就是为了呆在你身边才再到青阳山上来的,我不求你跟我下山去,只希望能够陪着你就好。”苏昱闭上眼一鼓作气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他手里还提着兔子的耳朵,似乎把那只可怜的兔子当成了聘礼。可他说完半天了,底下也没个回应,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看到倪挽五味杂陈的表情,他的脸也跟着垮了下来,“你,这算是婉拒吗?”
“苏昱,你先下来好不好?”倪挽觉得有点心累,哪有女孩子一被表白马上就答应的啊?再说,她是真的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放弃吊死在三年前路过的那棵树上,转投入其他人的怀抱。
“我不,你不回答我,我宁愿一直在屋顶上呆着。”苏昱也是个较真的人,抱着在瑟瑟发抖的兔子一起在风中凌乱。
“你是想逼我就范吗?”倪挽满脸无奈。
坦白说,她还是蛮喜欢苏昱这家伙的,虽然有时候他很烦人,好吃懒做,特别能制造麻烦,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唯一一个让整个青阳山的姑娘大妈都青睐有加的人,跟这种妇女之友在一起,应该会是一件蛮幸福的事情吧?说不定哪天就当上晏城的妇联主席了?
倪挽陷入对未来的幻想中,嘴角扬起一抹笑。
一直在窗内视察敌情的彦青终究是坐不住了,他走到倪挽身边,用低柔的声线将她从YY中唤醒:“挽挽,你真的舍得离开我,离开青阳山吗?”
“彦青……”倪挽猛地醒过来,揪住彦青的衣袖,可怜兮兮道,“我当然舍不得离开彦青,可……”可她也早在遇到顾淮安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彦青在她成年后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为什么彦青以前总是爱摸着她的头叹气,她终究是要长大、离开彦青的,她也知道彦青会失望,会难过,但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可我家挽挽终究是长大了。”彦青惨淡的笑容刺痛了倪挽的心,让她内疚难受,他微微侧身,用冷漠而厚重的声音命令道,“你给我下来。”
苏昱对彦青强大的气场咽了咽唾沫,提着兔子耳朵,小心翼翼的从瓦顶爬下来,最后还是一个踏空,四脚朝天的落在大院上,样子有些滑稽,藏在彦青身后的倪挽忍不住笑了笑,而彦青的脸色却始终铁青,一副要将苏昱这个毛头小子生吞活剥的表情。
“彦神医,我是真心喜欢倪挽的,求你成全。”苏昱虔诚地把兔子举过头顶。
“挽挽的终身大事,我不干涉,她若是肯跟你走,那明日我便为你们送行。”彦青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不走,”倪挽握住彦青的手腕,“彦青,我要留下来,至于苏昱的表白,我暂时是不会接受的,更别说跟他下山了。”
苏昱咧嘴一笑:“没关系,我也没打算让你马上答应跟我成亲,反正咱们来日方长。”反正解决了田芬芳这个大麻烦就好。
“要出门吗?”
“嗯……”
“千万别掉茅坑里了。”
“茅房和大门好像不在一个方向……”
“那什么,我先去睡了。”
自从苏昱向自己表白之后,倪挽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空气都快要凝固了,总之就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要么就绕道而走,要么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苏昱却鬼鬼祟祟的,整天溜出去潇洒快活,有时候还夜不归宿,被倪挽抓住又是一顿暴打。
刑讯逼问后,苏昱也只是说怕见面多了两个人尴尬,所以就山上看星星去了,倪挽这才停手。彦青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在自家屋檐下打情骂俏,感情渐浓,却对死皮赖脸的苏昱无计可施,将他轰出去容易,可要把讨人喜欢的苏昱名正言顺地赶下山去,恐怕全青阳山的妇女都不答应。而彦青却也因此渐渐发现苏昱行为异常,似乎在刻意与长舌妇之流打点关系,每天出门也都是陪三姑六婆聊天,似乎就是在打听倪挽的下落,当然,倪挽的身份苏昱暂时还不清楚,可彦青担心的也正是这个——苏昱好像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倪挽知道彦青不喜欢苏昱,但发现彦青在调查苏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她理解彦青是担心自己的追求对象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怕彦青的行为让苏昱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在倪挽眼里,苏昱是这么单纯傻气的一个人。
也是因为这个插曲,倪挽差点把彦青的终身大事给抛在脑后,这天她猛然间想起来,前几日就跟李婶约好了要去她家里看看她那标致的外甥女。
倪挽前脚刚踏进李婶家的大门,就听见苏昱和李婶在院子里边晒太阳,便促膝长谈。这个苏昱真不愧是妇女之友,没事就来别人家唠嗑,感觉整个青阳山上的八卦都要给他打听清楚了……倪挽刚准备进去把苏昱拎出来,却听见他们在谈论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李婶啊,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倪挽快成亲了,到时候我想请最有名的木匠给我们定制一套家具,我在晏城的时候就听说有位神匠传人就住在青阳山里,做的木雕都能飞啊,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哎哟,这个什么传人不传人的你李婶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木匠嘛倒是有一个,就是你媳妇倪挽啊,她那个木雕手艺哦可是青阳山一绝,你现在坐着的小板凳就是她做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她给我们囡囡新婚用的大床雕的百鸟朝凤图一只都没点眼睛,也是蛮玄乎的哟。”李婶说起八卦来就口若悬河,没注意到倪挽就站在她对面使眼色。
“李婶——”倪挽见李婶这张嘴是收不住,为了防止她透露更多自己的私人信息,她只好冲出来把话题打断,抱着李婶的脖子不松手,“这么久没见小挽都想死你了,说好要给我们彦青介绍的亲外甥女呢?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呀?”
和李婶闲话许久,倪挽才拉着苏昱踏上了回家的康庄大道。
“苏昱你是找死吗?我都没答应跟你成亲就到处宣扬,还想找什么神匠传人,我告诉你,我们青阳山满大街都是神匠,打个家具还找什么传人,你是很有钱吗,神匠传人是你想雇佣就能雇佣的到的吗!”彦青千叮万嘱过,她是神匠传人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就算是以后的夫君也不可以,这可是关乎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况且苏昱是不是她未来夫君,还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倪倪,你说这个神匠传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会不会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粗犷汉子?”苏昱的猜测让倪挽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要是被他知道神匠传人其实就是她这个女汉子,是不是会让他大跌眼镜呢?
“有可能,不过也说不定是个糟老头。”倪挽故意调侃着,“我问你啊,你说你喜欢我,还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倒是说说看啊。”
“温柔?”
“呵呵哒,我的暴力你是没尝够?”
“贤惠?”
“前天烧焦的厨房忘记了?”
“美丽?”
“晏城美女榜我恐怕只能排倒数吧。”
“大方?”
“看来你欠我的红烧肉是不想还了。”
“我觉得我还是不喜欢你比较好。”
“哼,我就知道你是想拿我当个挡箭牌,好让田芬芳死心而已!”倪挽冷哼一声,一脸“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的傲娇表情。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想想看,要是喜欢一个人能够说出具体的理由,万一那个理由不成立了,岂不是就变心了?”苏昱的小心思被倪挽说破,急忙油腔滑调地为自己辩解,顺便将这个蹩脚的话题拐了个弯,“说起来好久都没看到田芬芳了,她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你别想太多了,暴风雨的前夕都是格外平静的!”倪挽冲着远方诡异一笑,悠哉地拿起桌上的花生来吃,苏昱顺着她的目光方向望过去——
头上别着一朵小雏菊的田芬芳顶着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朝着苏昱的方向狂奔而来,大地微颤,苏昱额前的汗珠顺着鬓角低落,急忙丢下倪挽遁地而走……
倪挽为了彦青相亲的时候忙活了半个多月,彦青倒好,居然为了避风头,留下一张出诊的字条,归期不定。
相亲的事情不得不又告一段落。
苏昱倒是也没闲着,趁着彦青不在了,天天腻在倪挽身边,各种撒娇,真让人受不了。
而张大娘则非常看好这两个小冤家,时不时呼唤他们到家里一起吃饭,看着苏昱往倪挽碗里夹肉的画面,真是让人羡慕妒忌恨,这恩爱秀得。
“不要给我夹肥肉!”倪挽直接将苏昱夹到她碗里的大肥肉夹到他的碗里,一副嫌弃的模样,看得张大娘哭笑不得。
彦青不在的日子里,倪挽偶尔会觉得很无聊,不知道这个时候彦青会在哪里出诊,和什么人在一起,说实话,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彦青都在和什么人交往,都在做什么,除了一个神医的名号外,倪挽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七年的彦青。
倪挽坐在高高的屋顶,双手托腮,望着半轮明月若有所思。
她依稀记得自己九岁的时候就跟着彦青生活,学习医术,可是九岁之前在她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自己从小跟着倪远师傅学习,雕得一手好木头,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傅走了,小小的她跟着一面之缘的彦青漂洋过海,隐居在这小小的青阳山,倪挽时常在想,作为神匠的传人,为何要隐居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地方,如果所学的东西都无法所用,那么,“神匠传人”这个名号,和她多年习得的通天本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倪倪,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跟我成亲?”苏昱销魂的声音传来耳畔,把坐在屋顶发呆的倪挽吓了一跳,险些从屋顶摔下去,好在苏昱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苏昱浅笑吟吟,倪挽怔忡片刻,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心口一拳。
“你想吓死我啊,走路都不发出声音,还嫌我最近烦心事不够多啊?”倪挽的暴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摆出想要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动作,见他可怜兮兮地对戳手指只好作罢,鼻子不悦地直哼哼,最后兀自抱着膝盖发牢骚。
“大人冤枉啊,小的刚刚在下面喊了好久了,你都没理我,我担心你嘛,这才爬上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咯。”苏昱竖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见倪挽并没有真的生他气,又得寸进尺的往她身边挪了挪,油嘴滑舌地说,“再说了,我家小媳妇心情不好,作为夫君我当然要上来哄一下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啊!”倪挽白了苏昱一眼,真想一脚把他从这里踹下去,蓦地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对自己的称呼不对劲,揪着苏昱的耳朵,“什么夫君啊,谁是你小媳妇啊,你这脸皮也是逆天了,快赶上晏城的城墙厚了吧?”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心情不好啊。”苏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笑容明媚,他凑过身,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倪挽,“倪倪,到底是不是在想我们两个人的事嘛?”
苏昱臭不要脸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往她肩上蹭来蹭去,活像一只小宠物,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
“我们?我们有什么事情好想的?”倪挽假装没听出苏昱话里有话。
“我们的婚事啊。”苏昱面若桃花,璀璨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下一秒,却被倪挽一记佛山无影脚直接踹飞——面朝大地,鼻血花开。
“想吃我豆腐,门都没有!”倪挽反手用大拇指擦擦鼻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呜呼哀哉的苏昱。
“明天我们上山砍树去。”倪挽在月光下摆出必胜的手势,“我要给彦青和他未来的媳妇打造一批独一无二的家具。”
“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