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约会
哪怕感受到了顾以薇的注视,司徒澈的表情仍然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不需要解释。
顾以薇郁闷了,她这心烦意乱的正想找个理由喝点酒解解愁呢,他竟然夺她的酒!
顾以薇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酒瓶的距离,最后灵机一动,直接把司徒澈的酒杯抢了过来,在他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光他杯里的酒,
把杯子放回去的那一刻,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早就成年了!”
顾以薇白皙的小脸也不知是害羞还是酒精作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散发着一种少女才会有的娇羞感,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勾人心弦。
顾以薇想表达的意思是司徒澈没有理由拦着她喝酒,司徒澈也会懂。
可这话乍一听上去虽然没什么,但要落到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柏万耳里,瞬间听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再一想到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顾以薇对司徒澈笑的那一幕,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女神不会被老大迷上了吧?这俊男美女,男才女貌倒是养眼,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
司徒澈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敢和他拍板叫嚣的小女人,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几年前她在他面前紧张又满怀期待的可爱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她果然长大了不少。但幸运的是,很多东西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变化
她还是她。
而他也是如此。
深夜,漆黑的书房里,司徒澈端着一个透明的酒杯,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地窗前,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上,在他周身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也将他眼中的疏离淡漠无声放大。
墙上的时针悄无声息的指向数字一。
他轻轻摇晃杯中琥珀色的**,单手背到身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思绪也随之飘远。
良久,他才收起思绪,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酒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口,又迅速转身,随手将杯子放到身后的书桌上,接着他拿起一旁的笔,在桌面的白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防腐液这种东西在日常生活出现的频率虽然不低,但大部分人接触的都是食品级防腐液,除去一些类似化学实验室或工厂等必要使用场合,生活中这种**并不常见。
上一次他遇到和**防腐液有关的案子,还是他母亲当年的那一起。
可这次案子所有的动机、线索、证据全部都没有问题,他没有断错案,更没有抓错凶手。那些**防腐液在案子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那究竟是他太敏感?还是背后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
到目前为止,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司徒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走回卧室,躺到**,却没有丝毫睡意。
从他母亲离开后,他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睡眠障碍,在九月最为严重,连酒精都无法帮助他入睡。
因为他母亲的祭日就在九月。
在国外时,他接受过心理医生的治疗,状况也好转不少,至少在九月之外的月份可以靠一个简单的办法正常入睡。
但偏偏现在是九月。
司徒澈拿出手机,点开为数不多的被贴上休闲标签的软件:微博。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地点开那个在无数个夜晚无声陪伴着他的账号,眉心微蹙。
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更新了,是自己的出现再次打乱了她的心吗?
司徒澈的视线停留在她最后发的那条更新上,几秒后,忽然笑了。
乱的好。
他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紧张忙碌的开端后是难得平淡的一周,周六一大早,顾以薇就被枕头旁的手机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把手机贴到脸上,出声道:“喂?”
“还在睡?”低沉有又极富磁性的声音穿过电波,流淌至她的耳畔。
“嗯……怎么……”顾以薇迷迷糊糊地刚想回答,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声音主人是谁,猛然惊坐起,“司徒澈!”
“嗯。”听着顾以薇迷迷糊糊的声音,他这沉闷了一夜的心情稍稍得到缓和。
顾以薇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连忙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又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直到疼痛的感觉传到大脑,她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咳——我醒了,不睡了不睡了。”如果以后每个周末的早上都可以接到男神的电话,她愿意牺牲掉她所有的懒觉!
“怎么了?”
“今天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男神有约,就算真有其他安排,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推掉。
“嗯,我在你家楼下。”
“啊?”顾以薇懵了两秒,连滚带爬地下床,扑到窗口往下一看,果然在一辆熟悉的车旁看到了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可也只是跟对方对视了一秒,顾以薇就连忙缩了回来。
她还没刷牙洗脸收拾自己呢!刚睡醒还是蓬头垢面的,哪敢让男神看。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司徒澈一大早来她家楼下……约她?
“所以,你是想……”顾以薇不知道怎么问,就刻意拉长尾音,等司徒澈接话。
司徒澈也没让她失望,很果断地说出了他的目的。
“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的语速缓慢,字字清晰,落在耳畔时,就像醇厚的红酒,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甜香。
顾以薇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在迅速攀升。男神真的是在约她!
“好!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挂断电话,顾以薇就匆忙收拾了起来。
她的本意的确是想快一点,可一想到要和司徒澈去约会,她就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完美,选衣服也选了半天,等到见到司徒澈的时候,都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以薇忍不住在心里给乔雅记了一功。要不是上个礼拜乔雅拉着她买了那么多新衣服,今天约会她都不知道穿什么好。
眼看着电梯的数字走到“1”,顾以薇深吸一口气,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了出去。
看到她出现,司徒澈立刻从驾驶位走下,刻意绕到副驾驶,贴心地帮她打开车门。
顾以薇顿时受宠若惊,坐到车里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一直上扬。直到司徒澈喊她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薇薇。”
“啊……什么?”顾以薇下意识转头,迎上司徒澈的视线,一眼就看到司徒澈眼底那抹淡淡的青色,关心的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昨晚又没休息好?”
听到“又”字,司徒澈眉心微蹙,但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掩饰的,只好微微颔首:“嗯,有一点。”
顾以薇:“那要不我来开吧?你歇一会儿。”
司徒澈看着她眼底的担忧,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反问道:“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会拿生命随便开玩笑的人?”
顾以薇被这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甚至有一种刚才的温柔都是错觉。这人是拿错剧本念错台词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在温柔和毒舌之间切换得这么快呢?
司徒澈:“安全带。”
顾以薇:“哦……好。”
司徒澈将车驶出小区,停在最近一家早餐店旁,带着顾以薇吃过早餐后才重新启程。
司徒澈:“目的地有些远,困就先睡一会儿。”
顾以薇心头一暖,难道这才是他不让自己替他开车的真正原因?
“我没事,也没有那么……哈……困……”顾以薇的话说一半,一个哈欠不争气地就跑了出来,弄得她最后一个“困”字说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司徒澈微蹙的眉心拧地更紧了,说道:“看来你是想一整天都用你的哈欠来提醒我,周末的早上把你从美梦中叫醒是多么罪恶的一件事。”
这说法可真别致啊。
顾以薇:“好啦,我睡,你开你的吧。要是困了你就叫醒我,我跟你换。”
司徒澈轻哼了一声,没回答。
顾以薇也没多想,甚至心大得连目的地都没问,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的角度,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是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吵醒的。她无意识地拧起眉心,肩膀一抖,倏地睁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感觉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手掌覆到她的额头上,他问:“吓到了?”
顾以薇点点头,茫然地迎上司徒澈的视线。
司徒澈:“刚才有一辆超载大货车恶意鸣笛。”
顾以薇:“怪不得穿透力那么大,不过这人也太恶趣味了吧。”
司徒澈眉峰轻挑,没做评论,从一旁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然后递给顾以薇,看着她喝了几口,接回来后又把他的手机递给了她。
“点开你哥的微信。”
顾以薇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问:“然后呢?”
司徒澈重新启动车子,同时说出了一个车牌号,沉默几秒后,又报了两条路名。
“好了,发给他,让他周末加个班。”
顾以薇攥着手机,还有点懵:“这是……”
司徒澈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刚才那辆车的牌照和它必经的路口。。”
顾以薇:“……”
司徒澈:“超载还恶意鸣笛,这种不遵守交通法的人,交警会教他好好做人的。”
顾以薇赞同地点头:“就是,今天被吓的人是我,没什么事,万一要是遇到一个心脏不好的,吓到心脏病发了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就算叫救护车也……”
话说一半,顾以薇才意识到……荒郊野岭?
她到底睡了多久?这一觉醒来他们都从城市开到边郊了。司徒澈带她来这干什么?
而司徒澈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虽然没开口解释,但也给了她一记安抚:“就快到了。”
顾以薇不好再多问,放下司徒澈的手机,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余光这才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
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盖的?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一次体验到了他毒舌下的贴心。
没多久,车子缓缓减速,驶进了墓园的大门。
顾以薇无语了,她真是怎么也没想到,司徒澈竟然约自己来扫墓。他也真是的,倒是给她点提示啊,她好穿黑白两色来。
车刚一停稳,顾以薇就不安地拽了一下司徒澈的袖口。
“司徒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是来这儿呢?”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司徒澈的唇角不易觉察地上扬,似乎觉得她在这种状态下的模样很赏心悦目,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他一贯的味道:“你也没问。”
顾以薇被噎的没了下文,眉心紧拧,心一急,耍起了无赖,道:“那你看到我穿粉色至少也应该提醒我去换一下呀!来这里穿粉色多不合适。”
司徒澈唇角的弧度又扬了一些,看着顾以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你穿粉色很好看,为什么要换?”
顾以薇:“……”
赞美来得太突然,顾以薇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和司徒澈对视几秒后,她还是败下阵来。
在很多事情上,她还是说不过他,所以也只能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淡粉色,款式也不是特别夸张,否则她一定是整片墓园里最花枝招展的那个人。
车一停稳,顾以薇就捧着司徒澈的外套下了车。
现在不是清明,墓园里清清冷冷的没什么人,停车场里除了司徒澈的车外也就只有一辆车。
顾以薇下意识朝那辆车看了两眼,顿时屏住呼吸。那……那是司徒局长的车!
司徒局长是司徒澈的父亲,他们又碰巧在这一天在这么特殊的地方遇到,难道……司徒澈带她来扫的是他母亲的墓?
顾以薇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刚才那股没有穿对衣服的懊恼再次袭来。可还来不及多想,司徒澈已经捧着一束鲜花走到她的身边,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懊恼。
“其实我妈也很喜欢粉色,如果你执意纠结颜色,我不介意你披着我的外套进去。”
顾以薇还是穿上了司徒澈的外套,虽然他的外套穿到身上有点大,但毕竟是黑色。可她刚扣上扣子,司徒澈又在她的耳边幽幽地说:“她看到这一幕,会更开心。”
这一幕?是她穿着他的外套和他一起走进去的一幕吗?
顾以薇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司徒澈单手捧着花,低头看了眼顾以薇空空的左手,没有半点犹豫就握了上去,但却没看她的脸,带着她便往里走。
顾以薇:“……”
司徒澈:“如果不想被我抱着离开就抓紧,这段路不好走。”
顾以薇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那抹绯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耳后。还好她今天化了淡妆,耳朵也被头发遮挡,就算脸红也不是很明显。
不行,顾以薇,你要严肃,要淡定,这里可是墓园!
顾以薇悄悄地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紧张,却在入园的楼梯处遇到了司徒澈的父亲司徒正。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顾以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正穿着司徒澈的外套,下面露出一节粉色的裙摆,手还被司徒澈牢牢地牵着。
也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她莫名有一种上学时早恋被家长发现的心虚感。可是……她和司徒澈还没开始恋呢!
不过就算有再多的慌乱,顾以薇还是乖巧地叫了人。
“局长好……”
见到顾以薇,司徒正的眼底划过一抹意外,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他微微颔首,视线只在顾以薇的身上停留了两秒就落到司徒澈身上。
正要开口,司徒澈就已经拉着顾以薇绕过他,朝墓园里面走去,连半个字的招呼都没打。
顾以薇转头朝司徒正抱歉地点了下头,再次看向司徒澈时,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刚刚和她说话时轻松的表情。
他的侧脸线条本就偏冷硬,再加上那紧绷的唇角和眼底复杂难懂的眸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熟人勿扰的冰冷气场。
但他牵着她的手却更紧了,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再傻的人都能看出司徒澈和他父亲的关系应该是不太好。
顾以薇摸不清是什么情况,司徒澈的情绪也不对,就不好开口,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在墓园的小路里穿梭。
很快,司徒澈就拉着她停在一座墓碑前。
照片上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年轻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五官特别精致,笑得也很温柔。
原来司徒澈的高颜值除了老天爷偏爱之外,更多的是遗传了妈妈的好基因。
顾以薇的视线移到一旁的日期上,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他母亲走的时候是三十五岁,是他刚上初一那年。那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顾以薇的心里溢起一股浓浓的心疼,但她知道司徒澈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这样,便强压下那些柔软,将注意力移向别处。
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应该是刚刚有人擦过,正中央还摆着一束淡粉色的香水百合。
司徒澈淡淡地瞥了那束香水百合一眼,弯腰,嫌弃地挪到一旁,把自己带来的那束放到正中央。
顾以薇仔细看着他的这束花,里面最多的花也是香水百合,中间则穿插了康乃馨和勿忘我,搭配得有点奇怪,但含义却不难理解。
看来司徒澈刚才说的他妈妈喜欢粉色不是为了哄她,是真的。
顾以薇深吸口气,认真地琢磨着该怎么和司徒澈母亲打招呼,可等了半天,司徒澈却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拉着她站在他母亲墓前,背脊挺得笔直,神情严肃而专注。
他不开口,她也不好主动开口,就只能在心里偷偷地问好。
过了好一会,司徒澈才终于有了站立之外的举动。
他突然转身,面对她。
顾以薇也下意识地转头,迎上他的视线。可什么都还没看清,额头上就传来一股柔软且温热的触感,紧接着就是那熟悉的低沉声:“好了,该走了。”
顾以薇整个人都在发蒙,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双腿都有些发软,直到被司徒澈拉着离开墓园区,满脑子都还只有一道声音在反复叫嚣——司徒澈刚才吻了她的额头!
天知道她有多想站在原地拉住他,问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她真的喜欢了他太多太多年了,在得到这短暂的幸福后,她小心翼翼地不敢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
生怕一戳破,她的梦就醒了。
所以宁愿自己在这种飘飘忽忽的状态多做停留,幸福一会儿是一会儿。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可谁让自己早就将这份多年的暗恋刻到了骨子里呢?
顾以薇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司徒澈却突然停下脚步。她抬头一看,是司徒正挡在了司徒澈的面前。
可这一开口,却并不是找司徒澈,而是找她。
“小顾,我们需要单独谈一谈。”
“好……”
顾以薇的回答刚说出口,司徒澈几乎和她一同开口,坚定的声音遮盖了她的肯定:“现在是休息时间,你无权命令她。”
顾以薇:“……”
“薇薇,走了。”说完,司徒澈再次拉着顾以薇绕过司徒正。
可顾以薇却拧着眉心拉住了司徒澈,接着向前一步,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你先到车里去等我。”
司徒澈:“你不用勉强自己应付他。”
“这不是应付。”顾以薇的声音很坚定。
局长大人要找她谈话,就算她躲得过初一,那躲得过十五吗?不现实。既然早晚都要面对,她宁愿早一点知道真相,总比忐忑着强。
司徒澈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这才松开握了半天的手,但他并没有回到车里,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在两米外的地方等着她。
顾以薇看着司徒澈的举动,心里温暖却又有些无奈。司徒正不是洪水猛兽,不会把她怎么样。不过司徒澈的脾气她也是了解的,固执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司徒正淡淡地扫了司徒澈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压低声音,对顾以薇开了口。
“小顾,他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己做主,我也不会干预什么,但不管是出于领导还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身份,我都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以薇隐隐地觉得,司徒正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司徒澈之前就摆出那一副任凭误会的样子,她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您说。”
司徒正:“希望你平日里可以督促他多休息,尤其是最近,晚上最好可以让他多睡几个小时。”
顾以薇的表情瞬间僵滞。晚上……让他多睡几个小时?她也没折腾他啊。是她想歪了吗?为什么她听着总像是话里有话呢?
“局长,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司徒正眉心微蹙,但很快就舒展开,眼底也划过一抹了然。
“看来他还没有告诉你。是这样,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就患上了睡眠障碍症,虽然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已经缓解了很多,但每年的在他母亲祭日的前后,他还是很难入睡。
“而他又是有工作就不管不顾扑上去的性格,长此以来太伤身体。你也看到了,在工作以外的范畴,我的话他是不会听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督促他多休息。”
听完这份解释,顾以薇的心情忽然又沉重了。直到坐着司徒澈的车离开墓园,她的脑海中都在回响着司徒正和她说的那番话。
她能感觉到司徒正是很关心司徒澈的,但司徒澈似乎对司徒正的关心十分抵触。不,不只是关心,似乎是连靠近都十分抵触。
如果她没猜错,父子俩的嫌隙应该就是源于母亲的离世吧,否则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好好的父子变成现在这种状态。
至于具体的原因……她哥会不会知道呢?等回家她真得好好问问她哥了。
收起这份思绪,顾以薇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百度睡眠障碍症。怪不得最近几天总能看到司徒澈的精神不是特别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要怎么才能帮上他的忙,让他多补点觉呢?
顾以薇百度得头昏脑涨,看到那些术语的时候,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连成句子,她却看得一知半解。
纠结无果,她只好给自己的场外援助乔雅女士发微信求助。
顾以薇:小仙女,江湖救急!
乔雅:上厕所没带纸?
顾以薇:……比那个还急!老师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在线求个答案。
乔雅:你是暗恋得快把自己折磨疯了,想找我爸解救你一下吗?
顾以薇:没和你闹,说正经的,等老师有时间了,你帮我问一问他怎么帮睡眠障碍症的患者入睡?
乔雅:知道了,退下吧,等朕谕旨。
顾以薇:臣妾告退,陛下万福金安。
闹归闹,但顾以薇知道乔雅一定会把她的问题当正经事办。
没过多久,乔雅的微信就回了过来。
乔雅:我爸建议,最好是把人带到他那里做专业的心理疏导和治疗,如果情况不允许,那就在入睡前尽量保持放松的心情,再加上一些常见的辅助助眠方法。
乔雅:是男神?
顾以薇攥着手机犹豫几秒,并没有正面回答。
顾以薇:已阅,回头请你吃饭!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放下手机,眼看着车子终于回到市区,顾以薇才鼓起勇气打破这份持续了一路的沉默。
“司徒哥,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司徒澈:“午饭想吃什么?”
顾以薇忽然觉得司徒澈在国外修的是不答反问专业吧?要不然这个技能怎么用得这么得心应手呢?
顾以薇:“呃,其实我不怎么挑食的,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有。”恰巧前面是红灯,司徒澈踩下刹车,转头迎上顾以薇的视线,“馄饨。”
顾以薇秒懂,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他会想念他母亲做的馄饨也是人之常情。
“那咱们就去你家附近的那个超市吧,买完我去你那儿给你包。”
正好她也想去买点可以安神助眠的东西,再正大光明地去他家帮助他睡觉,还能有不被人打扰的二人世界,简直一举三得!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一想到能和司徒澈单独相处那么久,顾以薇就兴奋得不觉得饿。
而停好车,刚一下车,司徒澈就走到她的身边,特别自然地牵起了她的左手。
“抓紧了,周末人多,我可不想在寻人广播里听到你的名字。”
听到这嫌弃的语气,顾以薇的嘴角狠狠一抽,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吗?走散了要到广播室去广播寻家长。
“就算真走散了,打电话不就好了吗?”
司徒澈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他的表情特别严肃,眼神却分外灼热。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我不想和你走散,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低沉的声音字字坚定,再加上那灼热的眼神,仿佛要在顾以薇的心里灼出一个口子,再将这些字逐个刻上去,生怕她会遗忘。
顾以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几分钟后,站在甜甜圈店的点餐台前,看着那张俊逸的侧颜,她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她感觉她和司徒澈之间虽然没有说半点和情爱有关的话,重逢后也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但彼此间的关系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拉近。
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在试图拉近这段距离的不只是她,还有他。
“想吃哪种?”司徒澈看了眼柜台里的种类,边问边转头看顾以薇,却发现她正一脸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一抹无奈迅速地从司徒澈眼底划过,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看向柜台一脸羡慕还在偷笑的点餐员,说道:“两个经典糖霜,一杯美式,一杯拿铁,谢谢。”
在听到美式的那一刻,顾以薇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口,否定道:“不要咖啡,帮我换成两杯牛奶,谢谢。”
咖啡因可是睡眠的大敌,既然决定要帮司徒澈入睡,肯定不能让他碰这种东西,还是喝点安神的牛奶吧。
司徒澈眉心微蹙,但并没有再反驳,可当牛奶被摆在面前时,却又迟迟没有动。
顾以薇看着司徒澈对牛奶表示出的嫌弃,心一横,拿起自己的那杯,举到他面前:“干杯。”
司徒澈:“……”
顾以薇:“怎么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喝牛奶呢?我哥是,你也是。”
司徒澈:“腥。”
顾以薇无奈地叹口气,灵机一动,打开自己这杯的盖子,朝里面吹了口气,迅速地盖上后推到司徒澈的面前。
“我这杯已经被吹过仙气了,不腥,不信你尝尝。”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办法有些幼稚,但只要能骗他喝牛奶就算成功。
司徒澈盯着她看了两秒,到底是拿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大口。
顾以薇心满意足地笑了,问道:“怎么样?不腥吧。”
司徒澈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眼底却明显闪过一抹愉悦:“嗯,甜的。”
“甜的?”顾以薇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没拆封的糖包,又把司徒澈那杯端到自己面前,喝了一口,“甜吗?”
明明就是正常的牛奶味儿呀。
司徒澈拿起糖包,拆开,贴心地往顾以薇面前的牛奶里倒了一袋,迎上她诧异的视线后,微绷的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因为你甜。”
顾以薇心里那头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鹿再次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脸颊的温度也迅速地攀升。
完了,她又要飘了。
“咳……快点吃,吃完了好去超市。”
不行了,他要是再这么聊下去,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司徒澈对这种甜品没有兴趣,耐心地等顾以薇吃完两个甜甜圈,又喝了大半杯牛奶后,两个人才不紧不慢地往超市里面走。
当然,从起身离开餐桌的那一刻起,司徒澈就又一次牵起顾以薇的左手。
看着这两只十指紧扣的手,再一想进来前司徒澈说的那条冠冕堂皇的理由,顾以薇忍不住偷笑。她忽然觉得,这种被人担心走丢了的感觉也很好。
因为只有重要的宝贝才会被担心呀,不重要的,谁又会去在意呢。
到了超市,顾以薇一口气推出两辆购物车,自己一辆,司徒澈一辆。
司徒澈不解地看着她,她却板起脸,一反常态地对着司徒澈下起了命令。
“咱们兵分两路,我去买做馄饨的食材和一些必需品,你……去随便买点你想买的或者觉得家里需要的。”
她不是不想享受和司徒澈一起逛超市的幸福时刻,而是觉得她想给他买的那些和助眠有关的东西,如果他在旁边,可能会拦着不让她买,所以她才执意要和他分开。
话音落下,顾以薇决定不给司徒澈否定她的机会,推着购物车就往里走。
可刚迈出一步,她的肩膀就被一只炙热的手掌牢牢握住。
司徒澈:“如果……”
“如果我走丢了找不到你,一定会去广播寻人的。”顾以薇很果断地打断司徒澈的话,挣扎了一下,推着她的小车,一溜烟地跑了。
司徒澈看着那抹娇俏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视线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顾以薇推着车直奔床品区,精挑细选了一对带薰衣草成分的助眠枕,接着又去挑了一对薰衣草的香薰蜡烛、一袋3M耳塞和一包蒸汽眼罩。
看着差不多了,她才到蔬菜和生鲜区买了要用的食材,临走前还带了一大盒纯牛奶。
顾以薇刚走进结账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挺拔的背影。
司徒澈站在一个没有营业员的收银通道旁,眉心紧蹙,表情是一贯的冰冷严肃,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看到她出现,他才匆匆挂断电话,紧蹙的眉心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顾以薇瞄了一眼司徒澈购物车的东西,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零食、调料还有水果、蔬菜和牛肉。
他这是想吃牛肉了?看来待会儿又得求助百度了。
漫长的排队后,司徒澈两只手各拎了一个大的有些夸张的购物袋,而顾以薇的怀里只抱了那两个助眠枕。
回到司徒澈的家,收好食材,顾以薇就红着脸,硬着头皮提出了那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要求。
“司徒哥,你……你先去洗澡吧,其他的交给我。”
司徒澈忽然朝她靠近一步。
两个人站得本就不远,他再一靠近,高大的身影将顾以薇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接着他低下头,眉峰轻挑,唇角的笑格外的耐人寻味。
四目相对,几秒后,司徒澈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重复她刚刚说的关键词:“洗,澡?”
顾以薇明显地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在迅速攀升,心跳频率也在飞速增长,可放松助眠的第一步就是先好好洗个澡,说什么她也不能怂!
顾以薇轻咳一声,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答道:“对呀,人家扫完墓回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洗澡,你不知道吗?”
说完,她立刻握住司徒澈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朝浴室的方向推。眼看着要走到浴室门口了,司徒澈却突然顿住脚步。
顾以薇一抬头,正好从面前的洗漱镜里看到了自己涨得通红的脸,也看到了司徒澈那越发炙热的眼神。
“又……又怎么了?”
司徒澈:“那你呢?”
“啊?什么?”顾以薇的脑子早就不够用了,除了让司徒澈去洗澡的这一个指令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别的。
司徒澈唇角的弧度再次上扬,说:“洗澡。”
顾以薇感觉所有的血液瞬间冲向大脑,她拧着眉心,娇嗔地推了司徒澈一下,留下一句“你不用管我”就转身跑了。
顾以薇一口气跑进厨房,打开窗户,站在窗前,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正常。她拍拍自己的脸颊,离开厨房,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她换好枕头,把点燃的香薰蜡烛放到床头柜上,把眼罩和耳塞放到枕头边,再随手拉上遮光窗帘。
看着光线昏暗的卧室,顾以薇掐着腰,满意地点点头。可还没来得及逃离“犯罪”现场,那道熟悉的清冷声就在门口沉沉地响起。
“薇薇。”
顾以薇一惊,心虚地把攥着打火机的手背到身后,
“啊?”
但等她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司徒澈时,表情瞬间僵滞,大脑当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能因为司徒澈是被她催着去洗澡的,浴室里没有换洗的衣服,以至于他只围着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好身材一览无遗。
他手里拿着一条灰色的毛巾,蹙着眉心,反复地擦拭发梢上的水珠。
偏偏有几滴水珠不服从管理,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划过他结实的胸肌、壁垒分明的腹肌,直至没入围在腰间的灰色浴巾边缘,无声地消失。
男神出浴的这一幕,顾以薇不知道在梦里梦到过多少次,蠢蠢欲动的时候,也在她的小说里写过好几次。
如果她没记错,最近一次写的场景就是女主在卧室里悄悄给男主布置小惊喜,结果被刚出浴的男主堵了个正着。
可真当梦想成真,大饱眼福的时候,她又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顶着一张早已红透了的小脸,别开视线,小声说:“我……我去包馄饨了。”说着,她拔腿就要跑。
可司徒澈就站在卧室门口,他不放,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你……你让开,我要去包馄饨了。”
“不急。”司徒澈指向**多出来的东西,“我需要一个解释。”
顾以薇深吸一口气,只要他没误会,这道题她还能答。
“这些都是助眠的东西,我看你最近都没有休息好,想让你好好地睡一觉。还有刚才催你洗澡也是想让你放松一下,总之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刚说出口,顾以薇就觉得哪里不对。回过神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这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找其他理由闪人的时候,头顶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紧接着是一个在她预料之外的不答反问。
“老头子跟你说了?”
话题变得正常,顾以薇才终于有勇气迎上司徒澈的视线,如实回答:“是,但我觉得他是关心你,也是好心。”
司徒澈的声线顿时变得冰冷:“这么多年,没有他的关心,我一样活得很好。”
顾以薇轻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劝,心里还跟着着急,纠结了半天,脑子一热,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的关心呢?”
她的声音真的很小,小得都跟蚊子叫差不多,可仍然一字不落地落到司徒澈的耳畔。
“再说一次。”
顾以薇缓慢地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多了一抹倔强和坚定:“我说,那我的关心你会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