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宫

正值秋日,虽有几分余热,但这朱红宫墙内更多的是秋日凉意。

宫道上,年纪不大的太监领着一淡绿衣衫的宫女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越走越是偏僻。

那身着淡绿长衫的宫女,正是宋清河。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景象,拢了拢外头的对襟长衫,加快步子跟上前边带路的小太监。

“你呀,这点冷就受不了,到了南宫,可有你的罪受呢!”小太监回头,恰好瞧见宋清河的动作,目光在那双纯澈如玉的丹凤眼上停留片刻,又是叹气,“我也帮不了你……这谁敢帮你呢?你一个得罪贵妃娘娘的小宫女,帮了你,岂不是跟贵妃娘娘对着干!”

得罪了贵妃娘娘……

宋清河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贵妃娘娘。

记得那日,本是要将大家重新分到各宫的,那管事的太监还念著名册,便见谢贵妃跟前的太监来了。

来的并不是谢贵妃跟前的总管太监,等级比管事太监还低一些呢。但那太监在贵妃娘娘跟前得脸,管事太监一见他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直问贵妃娘娘有事吩咐,又说自己定当肝脑涂地为贵妃娘娘办事云云。

谢贵妃正当得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大家伙都巴结她宫里的人,她的福泉宫也是宫人们抢着去的。宋清河知道自己不是个讨好人的料,也没攀上哪个干爹干妈,自然没这个福气,倒也没去细听。

可福泉宫的太监却是扫了宫女们一眼,似是在找什么人。毕了笑吟吟看向管事太监,掐着尖细的声音问:“哪个是宋清河?”

管事太监一怔,赔着笑说:“公公这是想调宋清河到福泉宫去吗?那咱家可就为难了,她呀,是要分到皇后娘娘宫里头的……”

福泉宫的太监闻言,露出笑容给你来,抬手按住管事太监的手臂,打断他的话,“不,不,自然不是叫她去福泉宫。贵妃娘娘的意思呀,是叫她去南宫呢!”

管事太监笑容一僵,摆出很难做的样子。目光却落在宋清河身上,不解这个小宫女究竟怎么招惹上谢贵妃的,面上又是赔着笑,“这……这可如何是好呀!皇后娘娘的命令呢,咱家也不敢不遵从,您看是吧。”

福泉宫的太监皮笑肉不笑的,顺着管事太监的目光看去,认了认脸,狠狠刮了宋清河一个眼刀。动作间,他嘴上也不停,只说:“您想想,这宫里头,是皇上大还是皇后大?皇上是疼咱们贵妃娘娘一些,还是疼皇后娘娘一些?”

管事太监满脸窘迫,做出犹犹豫豫,逼不得已就要答应下来的模样,“这……这……”

福泉宫的太监抬手拦住管事太监,笑着劝说:“您呀,是聪明人,该听谁的自己明白。赶紧的,今儿个便叫她滚过去。”

管事太监当是谢贵妃跟皇后斗法,没再多问,只连连应下,“是,是,定当快快叫人将她送去。”

“看见没有,就是她!那个叫宋清河的,先前可威风了,现在好了吧,被调去南宫了!”

“我就等着她倒霉呢!没想到啊,最后竟然是贵妃出手收拾她,真是报应!”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叫贵妃知道你议论她,到时候仔细你的皮!”

“不说别人了,反正宋清河活该就对了!”

宋清河入宫以来勤勤恳恳干活,虽说不如人家谄媚,但也从未出国错。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沦落到被调去南宫。耳边刺耳议论,宋清河不是没听见,但那些个刺耳的话,只叫她更生出几分无措罢了。

而刚送走福泉宫太监的管事太监本满脸堆笑,瞬息间却变了脸色。没等宋清河反应,管事太监抡圆了胳膊,重重甩来一巴掌,打得她偏过头去,脸瞬间红肿起来,疼得眼泪直冒,牙齿都打颤。

“不知死活的贱东西!打量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连贵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咱家这把老骨头在宫里还算有些分量,这回都要被你给害死了!”管事太监想起来就后怕,厌恶地朝宋清河呸了一声,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你!赶紧的,带她去收拾东西,今天……不,现在!现在就让她滚去南宫!”

宋清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太监死死抓住胳膊,拖拽着离开。她回头还想辩解什么,却乍然听见身旁小太监低低的劝说声,“别说了,他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越说他越要打你的,不如少说些。”

宋清河吸了吸鼻子,摸摸自己红了半边的脸,进屋收拾东西。待收拾好了,她埋头跟在小太监身后,没去看四周嘀嘀咕咕的宫人们,快步踏上前往南宫的路。

秋风刮过红肿的半边脸,宋清河在那如同刀子划过的疼痛感中回神。她听着耳边太监们的交谈声,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门和长满杂草的院子。

“你俩可真是清闲,在这儿偷懒也没人瞧得见呢!”小太监打量着守门的两名太监,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

“对,对,这儿是清闲。但叫你来,你肯来吗?”高一些的守门太监白了小太监一眼,轻嗤一声,压根不想开这个玩笑。

“哎哟,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给二位介绍一下,这是刚调来南宫伺候废太子的宫女,公公叫我将人送来。”小太监笑着转移话题,让开两步露出身后的宋清河,“既然人送到了,那我可就走了。”

说完,小太监不等几人反应,匆匆离开。

那姿态,好似这儿是什么晦气地方。

宋清河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翼翼看了两位守门太监一眼,紧张地抓紧手中的包裹。

两名守门太监上下打量着宋清河,神色间的讥讽连藏都不带藏的。打量了小一会,想是绷不住了,二人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高个子还对身旁矮个子说:“定是犯了什么错,惹贵人不高兴,才被罚到南宫来的。”

这一天下来,宋清河比谁都懵。她哪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仔细想来更觉得自己没犯什么错,自然是要小声辩解一番,“我……我没犯错。”

矮个子的守门太监嗤了一声,“就这还没犯错呢?不犯错能被赶到这儿来?哎哟……瞧瞧,瞧瞧!这脸都被打成这样了!别是勾引皇上不成,被哪位娘娘打来这儿了吧?”

高个子的守门太监摆摆手,拦住嘴巴把不住门的矮个子的守门太监,“行了,别管那么多。你仔细想想,要真是勾引皇上,那宫里头的娘娘能叫她活命?别胡乱揣测,快些让她进去,这门还要锁的呢!”

矮个子的守门太监听了,上下打量宋清河,又想说些什么。可脑中划过刚才高个子说的话,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没再说什么。

宋清河知道没必要与这些人多费口舌,拿着包裹就低着头往南宫里边走。可这两个太监好不容易寻到个好欺负的,嘴上不多话,别的事儿……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二人对视一眼,在宋清河跨过门槛的时候,狠狠朝她背上踹了一脚,看着她控制不住朝前扑去,摔倒在地不说,还翻了两圈,乐得捧腹大笑起来。

母亲去世之前,宋清河在家中可是娇气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被父亲逼着进宫之后,她不仅要受主子的气,现在连这些同样被派到南宫的太监都欺负她!

宋清河想到母亲去世前的日子,鼻子更是一酸,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抬头瞬间看见一双干干净净的墨色皂靴。她动作一顿,怔愣间视线上移,与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俊美男人目光相触。

眼前男人生了一双狭长凤眼,左眼眼角长了一颗惹眼的痣,嘴唇薄薄的,端的是一副薄情相。他身上的素色衣衫洗得发白,瞧着落魄,却是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这男人神色冰寒,瞧宋清河的眼神明晃晃都是怀疑,显然待她没什么善意。

不过,这住在南宫的男人,宋清河都不必细想,便猜到此人定是那废太子沈洺。

但猜中眼前人的身份,宋清河却是无暇顾及。那冷冷目光瞧得她直哆嗦,心中擂鼓一般。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可沈洺如同审视的目光却一直跟着她,仿若化为实质的目光,刀子一般刮得她更是胆颤。

但眼前……眼前这人可是废太子,是宋清河的新主子,这般失了礼数怕是不好。

宋清河暗暗给自己鼓劲,强迫自己不去看沈洺那双透着凌厉寒意的凤眼。她埋头慌忙捡起自己的包裹,爬起来就要上前去,给眼前这位新主子请安。

可沈洺在宋清河站起来瞬间移开目光,连一句话都没多留,便转身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宋清河,愣愣面对紧闭的房门,想不明白这个新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废太子是个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主儿吗?所以才连话都不说一句,就把门给关了。

宋清河满心不解,却也没再多问,只提着自己的包裹去寻自己住的地方。

来之前,宋清河就对南宫的环境略有耳闻。这儿别说是环境没多好了,简直是差到寻常人都不愿意来。

但来都来了,宋清河有什么办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她胡思乱想着,进了一间明显是留给宫女住的小房间。推门进去时,还被灰尘扑了满脸,咳得她撕心裂肺。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抬脚进屋瞧了瞧。

很简陋,也很脏,但收拾收拾,倒也勉强能住。

往好了想,如今好歹是一个人住这屋子,从前可都是跟七八个宫女挤一间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宋清河安慰完自己,在外边找了个干净些的地方放包裹,又去打水来,忙前忙后收拾起来。

差不多到了傍晚,宋清河才将屋子都收拾干净。她累得在凳子上坐下,按着额角缓了口气,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擦了把脸出门去。

好歹是头一天到南宫来,废太子那儿总得打个招呼。人见不见一回事,宋清河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宋清河一步步走近沈洺那间屋子,越是靠近,脚步越是慢下来。她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才刚来就被新主子那般审视地看着,她怎么能不怕呢。

可再如何怕,终归还是要见的。宋清河在沈洺门前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才朝着屋内福了福身,“奴婢清河,是刚调到南宫来伺候您起居的宫女,日后……”

宋清河话都没说完,眼前的门就被人猛地拽开。这样突然的巨响,吓得她慌忙后退,险些没稳住身形往后摔去。好不容易站稳了,她仍旧有些后怕,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不过,既然沈洺愿意开门,宋清河想着,该是叫自己进去回话的,便要抬脚进门去。

没想,宋清河还没看清那不知何时坐回桌边去的白衣人,便听见他酷冷无情地下了一个命令。

“哪只脚踏进来,我便砍了你哪一边的腿。”

话音落下,沈洺才转过头,狭长凤眼中是散不去的阴鸷狠戾。

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宋清河——这不是玩笑话,他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说:

再预警一下,男主很多疑,一开始连女主都不信任

终于开这本了,我给这本准备了三个封面,一些封面玩暖暖〔bushi〕

今天还给现言校园文预收《她来给我送奶茶》弄了个新封面,跟这本的封面立绘是同一个画师

买立绘会上瘾,逐渐沉迷人设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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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接档文《替姐姐入宫选秀后》文案:

景禾八岁没了娘,父亲扶正了妾室,又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直到十六岁那年,父亲将她接回苏府,竟只为让她参加选秀,替姐姐嫁给睿王。

选秀那日,人人都看苏家的笑话,却见来的是一位绝色容颜的陌生女子。

容颜姝丽的粉衫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软糯,叫人闻声便酥了骨头。

睿王乐得苏家换人,以为自己要抱得美人归时,却听得金殿之上阴晴不定的帝王满含兴味地出声。

“凤仪宫,喜不喜欢?”

都说陆远寒是个冷心冷情的疯子,以铁血手腕将整个大离治理得井井有条,却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任谁来劝都不顶用。

可自从他身边多了位娇娇柔柔的小皇后,一切都变了。

景禾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景禾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景禾要报仇,他便替她报仇。

景禾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所有人都说皇上是选秀那日一见钟情,却不知早在多年前初见,他便将这个娇娇柔柔又不肯放弃的小禾苗,记在了心里。

睿王残暴无端,后院就没有人是毫发无损的,不知苏家如何得罪了他,竟是放话说要在选秀时点苏家女做妾室。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道苏家大姑娘要倒霉了,苏家却想起他们家还有另一位姑娘。

那位原配所出,被赶去庄子后自个儿改名叫景禾的二姑娘……

苏兰在家等着看笑话,结果没等来笑话,却等来了景禾册为皇后的消息。

她满心嫉妒,想着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跑到备嫁的景禾面前破口大骂,甚至要扇她巴掌。

可她手刚举起来,却被人硬生生折断了手腕。

苏兰回头与那眼带阴鸷的帝王目光相触,听见帝王笑着唤景禾。

“小禾苗,她又欺负你,朕替你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