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05

“怎么了?”陈清池不知道周正怎么突然语气变了。

周正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图给自己添堵。

“你跟我什么关系,你请我?”周正从口袋摸出支烟,走到门口拢手点燃,痞里痞气靠在门栏上。

陈清池勺了匙粥放嘴里,红枣浸润的胃终于缓解了些,昨晚就不该点辣锅。

周正见他不回,在门栏抽完整根烟,看他快吃完,问道:“12点出发还是早点走?”

陈清池放下筷子,合上外卖餐盒盖子:“早点吧,我收下东西。”

周正直起身,吊着已经没有火星的烟尾:“不再工作会?”

语气满是调侃和戏谑,嘴里没个把门,就知道阴阳怪气。

陈清池不乐意搭理他,把昨晚睡衣叠好塞进黑色的行李箱,扣上安全扣,余光看见周正一直杵在门口,黑色的影子照在地板上,映出这人又高又结实。

“你就这么多行李?”周正看着他单薄简单的行李。

陈清池合上行李箱:“嗯,带太多麻烦。”

周正舔了舔后槽牙:“陈清池,我看你是念书把脑子念坏了。”

“……你早上吃炸药包了?”陈清池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周正走过来拎起他的箱子往楼下走。

陈清池就见到他转身的背,肩宽腰窄,走路带风,只听得楼梯咚咚声。

等他下楼,周正已经把行李箱放好转身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走路带起的风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拉开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崭新的椅套,脚垫也是全新的,好像换了个车,可是他清楚记得车前镜上挂着的铜镜就是昨晚的车。

周正什么时候去洗的车?

难不成是昨天大半夜去洗车?

陈清池坐上驾驶座,见周正拿了偌大的行李箱,然后塞进后备箱。

周正爬上车,关上门。

“你昨晚洗车了?”陈清池问道。

周正打着方向盘,车在小巷子里倒转,然后拐出巷子:“洗了。”

“成都这地半夜还有洗车的地方?”

周正皱眉,当然没有,心想说,昨晚老子大半夜拿了个水枪滋滋滋洗了一个小时车还倒请了修车店老板一条中华。

周正回:“24小时自动洗车。”

“还挺高端。”

周正心想可不是,全人工徒手擦车洗手,还得求着老板给两套椅子套,差点破坏了和老板之间五年的友谊,扬言半夜再把他吵醒就拉黑。

车慢悠悠开出成都市区,刚出城,陈清池手机就来了语音。

他看了眼来电。

“又是工作?”周正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处理工作的事。

陈清池摇头:“不是。”

他摁了接通,手机放到耳边,开了些窗,让风吹进来。

“去拉萨,十一天。”

“没,自己一个人。”

“没事的,挺安全的,司机是不错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行,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找你。”

……

陈清池倚在副驾驶,垂着眉,周正时而瞥眼去瞧他,这人真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专心,包括接电话,眉头微蹙,日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听着他嘴里溢出的“哥”“找你”,周正手握着方向盘,青筋盘布,从车兜里摸出烟,下意识又塞回去换了颗薄荷糖,刚撕开塑料纸。“哥,我也挺想你的。”

草他妈……周正连糖带纸一起扔回了车兜,把那支刚塞回去的烟又抽出来,咬在嘴里,单手摁动打火机,迎风点燃烟,猛地吸了口。

烟顺着风吹到陈清池脸上,惹得他小咳了声。

“没,没感冒。”陈清池拧着眉,这才把注意力落到周正身上,见他一言不发开车,又收回眼神,“可能风有点大,没事。”

“嗯,司机人挺好的。”陈清池想,司机人是挺好的,就是脾气很大,“先不说了,等我回去,你也落地,到时候再见吧。”

挂了电话,陈清池把车窗又开大了些,让风把那股烟吹走。

“有点快。”陈清池看着速度表盘上的速度,“慢点吧。”

周正并没理他:“司机心里有数。”

陈清池……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一大早就开始是这态度,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是这臭脾气,要不然也不会惹得全校人都忌惮他,这么多年真是半点儿没变。

昨晚胃折腾了一宿,暖风吹得人点点犯困。

周正转头看他的时候,就见着他已经睡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撞着那露出半截的锁骨,吞吞口水,从后座拿了外套。

将车载音乐声音调小,继续开车。

时而转头看他,小而翘的鼻尖衬得整张脸稚嫩又少年气,和上学时毫无出入,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正见他睡得正熟,因为侧倚着,靠近他的这边锁骨露出一半儿,他伸手碰了碰光滑细腻的骨头,烫得缩回手,浑身绷得厉害,口干舌燥,攥了攥手心,已有一片汗意,他咽了口口水,把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拉高。

“唔~”陈清池皱眉,睫毛抖了下,吓得周正缩回手,外套直接滑下几分。

许久,见他毫无反应,大概只是做了个梦。

周正舒了口气,那股紧张和燥热将他撩得快要窒息,一想到他叫别人“哥”跟别人说“想你”,他就不舒坦,可是,陈清池他妈的不是不喜欢男的吗?

不喜欢男的能够对男的叫“哥”说“想你”?

难不成谁把他掰了?

周正撇过头去瞧他那张清冷又白嫩的脸,这副皮相不娘而且很干净,是这个圈子的1都爱的长相,可是陈清池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甘愿做下面那个?

妈的,周正踩了脚油门,安全带勒了下陈清池,直把人勒醒。

陈清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明媚的光刺的他不太适应,刚刚小睡一下,做了个梦,梦见了上学时候,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周正拿着铁棍将他们赶走,然后他把他困在那条盛满黄昏的小巷,暖色的光照着周正那嚣张跋扈的脸。

“好学生,我赶走了他们,你怎么谢我?”周正曲着手里的铁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就见周正那挺如小山的鼻梁:“你想我怎么谢?”

周正笑起来,邪邪的,小虎牙让他添了几分邪性的可爱。

“要不你叫声爸爸来听听。”周正开口,几分混气。

他被惹恼,不打算搭理。

周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好学生,你往哪儿走呢?”

陈清池还没有走出小巷,就感觉胸口被人勒了下,朦胧睁开眼,只瞧见刺眼的光,车隆隆作响。

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瞧着驾驶座的周正。

陈清池皱眉,望着周正与梦里交叠的脸,如山一样的鼻梁,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些,五官更凌厉,但痞气却丝毫不减。自嘲般地扯了扯唇,离开南城之后,头一年,他会经常梦见周正,那个被堵在巷口的场景梦到过好几次,有时候是周正调侃他,有时候是周正没打过那些混混……

在那些被书卷和压力逼迫的日子里,周正就像是一抹光,一抹来自尘世的光,教他知道人世间不只有学习,不只是为他人而活,还可以为自己而活,可是他学了这么多年,一直学不会。

当他想要放弃时,便会说服自己,周正那样的不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他到底没办法活得潇洒恣意,他面对不了各方的压力,面对不了父母的期待落空,面对不了自己只是陈清池,不是陈清源的弟弟,不是陈耀光的儿子。

陈清池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棕色外套:“谢谢。”

他把外套叠好,隐约闻得见外套上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他记得昨晚这衣服上没有这味道。

“你是不是没朋友?”周正忽然问他。

陈清池微愣:“有,不多。”

周正嗤了声:“你客气得像个假人。”

他转过头见他那双刚睡醒潮湿的眼睛:“别再对我说谢谢了,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车到了服务站,周正憋了一上午的烟瘾憋不住了,下车去抽烟,陈清池去了个洗手间,出来时瞧着他正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一块大石头上抽烟。

他径直走过去,周正挪了个边给他。

“这种石头的灰不沾裤子,掸掸就掉了。”

陈清池闻言,倚上去,心里头还是不太愿意倚在落了灰的石头上。

“等会中午就在这边解决,饭菜什么的可能不太好吃,但最近几百公里就这一个服务站。”周正咬着烟尾,吐出一丝烟气。

陈清池点头:“嗯。”

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每次都跟我打预防针,我不挑嘴,什么都吃的。”

周正歪过头,手里夹着烟,目光落在他脸上,近距离发觉陈清池皮肤是真的好,一点毛孔都瞧不见,整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南方水土真是养人的紧,偏是这细嫩的皮肤引起他一丝变态的欺负欲。

“不挑嘴?”周正反问,他记得陈清池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每回去食堂吃饭桌上餐盘里总能剩下一堆芹菜和胡萝卜。

“嗯,不挑。”

陈清池说得轻巧,真到吃午饭,才知道这里的饭菜真的不好吃,芹菜烧肉可以全是肥肉,土豆烧鸡可以全是土豆,这就算了,油放得非常多,完全是油泡土豆。

说好的不挑食,结果就只扒拉了两口白米饭。

周正见他什么菜都没吃。

“不是不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