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砰!

两道银蓝阵法相接, 吸力顿起,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被吸了进去。

视野天旋地转,一片亮白。

乐宁一站定便豁的转身想找宋云从, 谁知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漫天怨气,哪里还有什么崩毁的宋柏。

天地一片光明亮白,前方是次第向上的三百阶雪白石阶。

“小师弟你怎么站在这儿?你母亲怎么样了?”

乐宁转头, 发现两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正想说谁是小师弟,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身体却先一步的摇摇头, 叹了口气,“不太好。”

——

怎么回事?

乐宁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也跟那两人一样,穿着深蓝色的道袍。

——

搞鬼哦。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仿佛思想和身体已经分开, 身体按照某种既定的流程走,思想是自己的, 却困在身体中,像被迫穿了件厚重的衣服。

还没等他闹明白这什么情况, 天地再次变换。

这次他出现在了一处暗沉的室内,屋内暗沉沉的不见天光,也不见人影, 只听到声音。

“小元啊, 听说你母亲病得十分厉害。”

乐宁’穿着‘的身体点点头, 压抑的悲伤涌上心头。“我这里有个阵法, 可以延年益寿, 你且去画吧。”

乐宁低头, 手上出现一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墨,绘着一个繁复得眼花缭乱的阵法。

一个阵法换母亲的命,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小元都没带犹豫的便应下了。

离开时,身后传来遥遥的叮嘱,“记住,这阵法,心诚才能灵。”

为了这句心诚,为了救病危的母亲,小元趴在冷硬的青石板上,一个阵法画了无数遍,从早画到晚,从日出画到月落。

乐宁看着’身体‘画阵,刚开始还好,越画到后面,脑子越眩晕,仿佛被阵法慢慢吸走了精气神。

慢慢的他不单脑子眩晕,耳边也渐渐出现絮语,萦绕盘桓的母亲一点点拉长、变调。

母……母亲……母……老……老头子……

乐宁心头忽的升起一种强烈的欲望。

画下阵法,只要画下阵法。

父母、儿女,至爱、伴侣、挚友,一切逝去的所爱都可以挽回,

权利、名望、钱财、健康、长寿,一切想要的都能得到。

只是一个阵法而已……

一直让自己忙碌,不愿去想的事浮上心头,这一刻全都冒了出来。

卦象从无错漏,老头子……或许真的死了。

但只要画下这个阵法,老头子说不定就能活了……

无比强烈的欲望涌动,驱使着他手往下去。

就在乐宁手快要触到阵法时,背心忽然一热。

乐宁猛然回神,低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深蓝道袍变成了衬衫马甲,那个「小元」的身体已经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他自己的。

他收回即将触到阵法的手指,慢慢站起来,这会儿周围模模糊糊的人影和镜像已经一扫而空了,只剩下一片灰茫茫的雾,和笼罩其中的血红鲜艳的阵法。

是怨瘴,无尽怨恨和不甘凝出来的怨瘴。

怨瘴灰雾中无数鬼影涌动,絮絮低语。

“你师父已经死了,我们看到了。”

“你不想让他回来吗?”

“只要画这个阵法,他就能回来,你不想要吗?”

乐宁抬起眸子,眼中尽是冰冷的冷光。

只要画个阵法就能升官发财,起死回生,别说是个阵,神都不敢这么吹。

他倒要看看什么阵法这么厉害!

乐宁抬手朝前一抓,从无尽的怨气和执念中抓出一把半人高的大剑。

双手执剑,灌入磅礴的灵气,高举过头顶,狠狠往前一劈。

剑气疾劈而下,所过之处怨气度化一空,无论怨鬼还是怨气都**然无存。

剑气锋利如刺,被擦过一点也足以震**魂体,无数怨鬼尖啸着奔走逃离。

乐宁提着剑,眯眼看着奔逃的怨鬼。

“出来骗人之前,没人告诉你我修的杀道吗?”

怨瘴支离破碎,视线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焦土,无尽的天地中间,竖着一片孤山,三百阶石梯次第往孤山而上,不过这次的台阶再没有如玉般的白润了,有的只是枯干的血色和厚重的积尘,还有两旁堆积如山的白骨。

乐宁望了眼孤高的山道,很快看到不远处一堆人,宋云从关蒲几个人都在,但找了一圈却没见到温行止。

乐宁几步过去,看了一圈人。

真的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和他们一起。

找人的功夫,众人陆续破瘴,陈居士几个老人家睁开眼,他们已经走过人生的大半,经历世间百态,苦过累过也享受过,执念不重,反而是最先清醒的。

白蛟龙一心修行,坚信只有自己修行才能真正化龙,一根筋笔直,也醒得很快,这会儿正游走在空中,尾巴一抽一甩,挨个抽醒宋榕和水明蓉。

接下来是关蒲,没有坚定的心神,也做不了部长,后面几个队员陆续醒来,左右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残留的恍惚。

“这个怨瘴好厉害。”

“是啊,我差点儿出不来了。”

让人意外的是,平常算无遗策,几乎已经看透因果轮回的宋云从反而速度最慢的,许多异闻部队员都醒来了,他还紧紧闭着眼。

看宋云从双眼紧闭,神色痛苦的模样,众人想到开阵那一幕,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

沉溺怨瘴越久越难摆脱,看到宋云从眉间已经开始笼上灰气,乐宁眉头微皱。

“不能再等下去了。”说着话,他指尖凝上一道破瘴诀,轻轻点在宋云从眉间。

白光闪过,宋云从豁的睁开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对上乐宁平静如湖的眼,再看看周围关切看着他的关蒲一众人,慢慢的,他渐渐回神,浑浊的眼中浮上悲色。

乐宁扶着他,“宋老,您感觉怎么样?”

宋云从拄着新做的拐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慢慢摇摇头,“没,没事。”

缓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看向孤山,“怨到浓时结怨瘴,据说,如果摄入的生机够多,结的怨瘴够大,甚至能成一方世界。”

听到这话,关蒲一惊,“宋老,您的意思是这个怨瘴已自成一方世界?这……不可能吧?这个阵法圈住的可是一系列山脉啊,笼罩这么多山的怨瘴世界,那……”

“是啊。”宋云从环视天地一片,“摄取多少生机才能成这样一方世界呢。”

即使见多了诡怪灵异的陈居士几人都忍不住动了动脚,只感觉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累累白骨。

乐宁抬头看向山道,“总之,得上去看了才知道。”

宋云从心有挂碍,执念深重,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两队合成一队,白蛟和宋云从一起,两人一个智商在线一个战斗力在线,有什么事互相也有个照应。

商量议定,众人迈步往山道上走。

道路两旁尽是白骨,很多手上还拿着破碎的法器。

众人一边往上走一边看,发现倒在这里的各门各派的都有,几乎囊括绝大部分术法流派,

看着一堆堆的白骨,陈居士目露痛惜之色,“原来这就是两百年前传承断绝的原因。”

痛惜之余,大家也不禁心里发寒。

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前赴后继,难道山上封印着能颠覆世界的大邪祟吗?

如果真的是邪祟,那两百年前这么多人拼了命才将他封印,现在就他们几个,这么点儿人,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远远不及,能应付得了吗?

心神只动摇了一瞬,灰蒙蒙的怨气便张牙舞爪的涌了过来,众人一见这样,赶忙各自稳住心神。

终于,石阶到顶,入目是的是一面高大的白玉牌楼,和站在旁边的温行止。

“温先生你怎么在这儿!”终于见到人,乐宁小跑着跑上去,一把抱住人。

温行止现在实力不比全盛的时候,进入怨瘴世界又不见了,他这一路都是提着心的。

温行止稳稳抱住扑来的人,眉眼沉和,“我也不知,进来就到这边了,可能和这里有些渊源吧。”

听到这话,乐宁抬头上望,只见牌楼正中间三个灿金大字:明华宗。

张扬狂放,尽显盛势。

一众人也都看着牌楼,“原来当年的第一大宗门在这里,可惜了。”

这一战,不单术士界传承断绝,威严赫赫的第一大宗门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牌楼下萦绕着层层叠叠的灰雾,怨气弥漫,导致他们明明都站到了牌楼前,一米之隔,还是看不到对面的景象。

乐宁从温行止怀里出来,却没放开牵着的手,免得下次人又不见了。

他看了看灰雾,转头招呼众人,“大家小心些。”

说完和温行止对视一眼,随手从白骨堆中捡了把大剑,提着剑一步一进,先一步慢慢往灰雾里走。

半边身体进入灰雾时,还能听到身后宋榕担忧的喊声,等完全进入后,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呼吸声、人声、连呼啸的山风都没有了。

一片空寂中,不知道为什么,乐宁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不由握了握抓着的手,感受到那边回握过来的力量才安定下心。

感受到乐宁的不安,温行止想了想,手指探了探,大掌将乐宁整个手包裹在内,牵着他慢慢往前走。

迷雾渐渐消散,乐宁本以为里面会怨气浓得滴水,然而出乎意料的,里面却是一片安静,虽然依旧是灰茫茫的世界,但至少没有外面那种无处不在的絮语和引诱了。

他正有些奇怪,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道长缓缓走来。

这人长衫雪白,一路直行,看着端正,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行走是漫无目的的,而且下半身飘忽着,根本没落到实处。

随着他行走飘忽,地上影影绰绰的迷雾缓缓散开,那些遍布地面的法阵终于显露清晰的阵纹。

乐宁忍不住上前一步,“是祭祀阵……”

“嗯。”温行止也是点头,“祭祀杀阵。”

乐宁抬头,看着一身白衫边角沾满了杀阵纹的人,回想起最开始见到大阵时,陈居士他们议论间说起的一个人。

据说明华宗有个绝世天才,短短三十年便差点儿修成半仙之体。

可惜差点儿终究是差点儿,也还不是半仙,而且就算是半仙,也未必挡得住这些杀阵。

用无数血肉神魂和入骨的执念为祭,铸出来的杀阵,别说普通人了,天地人神都无不可杀。

年轻道长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径直穿过,乐宁跟着他的方向看去,发现他飘出去没几步,忽的又停下了。

只见那人垂眸,看着堆叠如山的尸体。

尸体上方,一个不到腿高的幼瞳正呆呆的站着。

幼童矮墩墩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非要说特别的话,只有那双眼睛特别圆,像鹿一样清澈纯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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