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两个世界
一次次号角的吹响，一次次战斗的胜利。荒兽不知疲惫地进攻，帝玛塔的战士们同样不知疲倦地反击，组成了亚罕雪季每一年壮烈的画卷。这是释迦那陀第一次亲身参与到战斗中，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摩到战斗。他曾以为，术天大陆石蛮人的入侵，是术天人一生中会遭遇到的最悲惨，也是术天大陆难以消亡的祸患。可亲身经历了亚罕雪季的荒兽潮之后，他对帝玛塔人也生出了敬佩。在伊甸、威尼大部……其他国家安享生活的时候，帝玛塔人却是一年年与无数的荒兽对抗。荒兽的威胁性从战斗难度的角度来说或许比不上石蛮人，可在术天大陆整体的术法机械学（曾经）要强于罗格里格大陆，更强于曾经的亚罕百倍、千倍的情况下，帝玛塔人的顽强与勇猛，更令人肃然起敬。也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了穆仲夏这位“奇特”的术法机械师。
在穆仲夏来到亚罕前，帝玛塔人的雪季出征更多的充斥着悲壮，但他相信，对现在的帝玛塔人来说，雪季出征更多的是获取狩猎后的丰厚报酬。荒兽对他们来说，不再是灾害，不再是威胁，更多的变成了收益。他或许能理解穆仲夏为什么愿意留在亚罕，不仅仅是他对泰瑟尔个人的爱恋，更多的，也是被这片土地，被这里的人们吸引了吧。
三个月的雪季荒兽潮，随着荒兽数量的减少，荒兽潮进攻的频率明显降低、减弱，也逐渐进入了尾声。一车车的战利品被送回部落。机甲也不再上战场，由部落的普通战士进行战斗的收尾，雄鹰卫的勇士们开始返回部落的准备，穆仲夏带领着机械师和术法师们也总算能歇口气了。
穆仲夏还要指导接下来的风暴平原开发工作。联合学院调来的机械师和术法师仍旧返回学院，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联合学院的师生们实习的时候。等到暖季到来，这些参与过实习的师生会有不少人返回威尼大部进行等阶考试，也因此，亚罕这几年每年雪季兽潮，联合学院机械师和术法师学院的师生报名参战的热情都很高。
释迦那陀主动和穆仲夏提出他要先返回部落。他对穆仲夏说：“我希望在我离开亚罕前，无线音筒的研究能有一定的进展。”
释迦那陀对风暴平原开发不感兴趣，也清楚寨拉穆部落并不愿意，也不打算让别的势力介入。至于希伯国要不要和亚罕交易红色术法石，那也不是他的任务。这次如果不是洛洛塔莉娅送回去的情报令他对亚罕的术法机甲，对穆仲夏这个机械师特别的感兴趣，他也不会亲自跑一趟。而对于这一趟亚罕之行，释迦那陀非常的满意。当时他一直要求要面见穆仲夏的决定也证明是完全正确的。
穆仲夏没有挽留，而是道：“您在部落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孟日大师他们。另外，对于石蛮人，你们有对他们的尸体进行过解剖吗？”
释迦那陀的腰背有一个明显的挺直动作：“解剖？”
穆仲夏：“荒兽其实和魔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荒兽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无法驯化。帝玛塔人可以牢牢地把荒兽挡在风暴平原和亚罕交界的地方，也是因为他们对魔兽的熟悉让他们同样也熟悉荒兽。他们可以轻易地在铺天盖地的荒兽群中找出不同种类荒兽的领头，然后杀死它，从而令荒兽更加的混乱。他们也知道荒蛮象的弱点在哪里，怎么样才可以更容易地杀死荒蛮象。那同样的，石蛮人肯定也有他们的弱点。”
释迦那陀幽深的双眼更加的深沉，盯着穆仲夏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这是释迦那陀认真时的习惯，但往往会令人吃不消。穆仲夏微微避开释迦那陀的双眼——实在是对方的颜值太高，他的定力还不够强悍——继续道：“取得胜利的方法我觉得不能仅局限在武器和装备上，更重要的是知己知彼，是谋略，是战术。
“石蛮人的寿命是多久？他们出现时，是以青壮年为主还是以未成年为主？石蛮人的老巢在哪里，他们如何繁衍，如何生存。在没有进入人类社会的时候，他们又是生活在哪里，以什么为生？他们的身体是否坚硬到对百毒不侵，白蚀不沾。我们需要荒兽的皮毛、兽骨、兽油和裸石，所以我们在战斗中尽量避免使用大规模伤害的术法热武器，我们也不会使用飞行器来进行空中投弹。如果我们不需要荒兽身上的东西，那我们可以用更多的手段去对付荒兽。用火攻，用炸弹，铺设大面积的地雷……那对石蛮人是不是也能使用多种方法？”
释迦那陀：“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穆仲夏：“我没有见过石蛮人，给不出具体的建议，不过如果对石蛮人有更多的了解，那比如能不能研究出某种药剂，可以在战斗中令石蛮人的进攻迟缓，或者令他们发晕，或者令他们产生某些幻觉，从而方便己方战斗。也或者，架设攻击更加密集的远程火炮，在石蛮人还没有靠近城池时，先几发密集的强力炮火攻击，再配合空中打击，或者还有陷阱、地道……了解石蛮人的生理构造，了解他们的弱点，了解他们的习性，了解他们出现的频率规律……这不仅仅是机械师和术法师的任务，还要结合医者、化学学者……
术法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化学学者，他们可以培养出单纯的化学学者。亚罕发生疫病的时候，我们研究出的消毒液只要懂的化学的人都可以去配置，不限制只有术法师。还有生物手段……比如用某种细菌去破坏石蛮人坚硬的‘皮肤’……术法师的学识也同样可以向生物学的方向延伸。”
释迦那陀求知若渴地问：“什么是化学？什么是生物学？”
穆仲夏：“化学可以单纯地理解为自然界中不同元素之间会产生的反应。有的反应平和，有的反应激烈，有的反应会带来不可思议的结果。生物学……我懂的也很浅显，部落的医者对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多，您回去后去找额松，我会提前让人带消息给她，让她给您整理一些部落现在在生物学方面研究的进展。”
释迦那陀真诚地说：“谢谢你。”
穆仲夏：“未来的事情，我管不到那么多，但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术天大陆和罗格里格大陆之间不要再有战火。”
释迦那陀：“我可以保证。也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帝玛塔人的战马会踏上术天大陆的土地。”
穆仲夏笑道：“那我就不担心了。”
释迦那陀幽深的双眼闪过疑似笑意的光芒。
在释迦那陀返回寨拉穆部落前，穆仲夏就他个人对石蛮人的想法和释迦那陀更详细地聊了聊。聊到兴致深处，穆仲夏还会拿来纸笔边说边写边画。每次聊完，释迦那陀都会把穆仲夏随手写写画画的纸张拿走。
巨魔象的号角响起，这一回却是大部队要返回部落了。释迦那陀跟着大部队一起走。穆仲夏和泰瑟尔、塔琪兰和泰拉逽都要留下来。作为大头领，这也是泰瑟尔最后一次直接参与风暴平原开发工作。大部队离开的当天，穆仲夏和泰瑟尔一行人去往风暴平原。上一个雪季在风暴平原发出的大坑在他们离开前都全部填平了，不过埋在地下的定位器仍在。这回开发风暴平原，穆仲夏和塔琪兰还打算在这里建一个临时的术法实验室。风暴平原的术法元素异常浓郁，术法师无论是镌刻术法卷轴，还是进行术法凝结活动，都比在外界更加容易，可说是事半功倍。上一回还比较匆忙，这一回穆仲夏是有备而来。
上一次开发过风暴平原的战士们分了几波分别前往善硕、翁特扈、科伦岱和海齐特部落，配合通旭、乌哈根、泰云珠、穆希指导这4个部落的风暴平原开发工作。按照寨拉穆部落与另外4个部落的协议，开发出的所有红精髓都要送到寨拉穆部落，作为交换，寨拉穆部落每年免费提供4个部落一定数量的蛮力药剂胶囊。
机车行驶在宽敞的青泥大道上，释迦那陀没有如以往那样捧着术法或机械相关的书籍看。亚罕的朶帐或许是落后的，但亚罕的许多地方又比希伯国更先进。就如这青泥路面，就比希伯国的砖石路面更加平稳，机车在上面跑的也更快。听说，亚罕的这些青泥路，都是寨拉穆部落带头铺设的，青泥也是寨拉穆部落研究出来的……还有寨拉穆部落先进的耕作技术……不知道为什么，释迦那陀的眼前浮现出了穆仲夏的身影，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寨拉穆部落所拥有的希伯国都不曾涉足的先进领域，都和穆仲夏有关。
他不知道他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到亚罕，但他很庆幸能认识穆仲夏，能认识亚罕的这位比他的天赋还要高的术法机械师，一个，纯粹又充满了迷一般的，邻家大男孩儿。
释迦那陀走了，塔琪兰好奇地问穆仲夏：“这几天你都和那位国师说什么了？你也不怕泰瑟尔吃醋。”
穆仲夏：“我和泰瑟尔报备过了，就是对他们和巨人的战斗提了一点我个人的浅见。”
塔琪兰：“你就是好心，何必管他们。”
穆仲夏：“我倒是不想管术天的闲事，我只是很欣赏释迦那陀这个人。他来亚罕，为的也是想借鉴我们的战斗经验，他心里装着亚罕的战士，和洛洛塔莉娅那种人不一样。”
塔琪兰点点头：“这倒是，至少我和他接触时，不会有讨厌、反感，落落塔莉娅，只是看到她的照片都不喜欢她。不过他雪季过了就会走了吧？”
穆仲夏：“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而且他是希伯国的国师，也不能离开本国太久吧，希伯国的国王肯定很担心他的安全。”
塔琪兰吐了口气：“走了也好，虽然我不讨厌他，虽然他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但我不相信希伯国的国王，不相信希伯国的其他人，和他说话我总要多想想，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和你说一些敏感的话题，很难受。”
穆仲夏：“我希望他能达成所愿，但同样的，我也不喜欢有一天希伯国再来祸害我们。所以，我们还是埋头干，把我们的术法机械学水平提高到和术天大陆整体一样的高度，或者超过他们，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有一天又被他们欺负了。释迦那陀国师在这一点上很诚实，他说他在世的时候，可以保证希伯国不对罗格里格大陆再出手，不过现在他的保证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他能做到。”
塔琪兰顿时难受了：“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你会活很久的。有他的保证，罗格里格大陆的所有人都要感谢你，尤其是伊甸！”
塔琪兰现在对伊甸的恶感比当初的穆仲夏更甚，特别是她在伊甸还被追杀过，尽管那和现在的苏莱国王没关系，但塔琪兰也难再对伊甸生出半分的好感了。
塔琪兰又有点惆怅：“虽然不想术天人再来，但雪季后就再也看不到释迦那陀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我或许还会想念他呢。”
穆仲夏：“哦，我一会儿就去告诉泰拉逽，说你舍不得释迦那陀国师回国。”
塔琪兰跳起来扑过去：“你敢！”
穆仲夏：“我是实话实说！”
两个人在朶帐内闹做了一团，外面听到朶帐内动静的泰瑟尔和泰拉逽相视一眼，继续各忙各的。他们两人的拿笯关系好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而且对穆仲夏和塔琪兰来说，他们也难得有这样放松嬉闹的时候。
雪花再次落下，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但在风暴平原内，一切却又显得那么的风平浪静，一条边界线，把亚罕和风暴平原分割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