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其实单茶之前就知道晏随的家庭情况复杂。

都不用霍舟说, 单看那次在高铁站时、晏随爸爸看见一包饼干、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大儿子要害死弟弟这件事,单茶就知道,这是个偏心偏到了咯吱窝的爸爸。

但此刻听见霍舟讲述的这些, 单茶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他爸爸呢?”

既然那个女老师的老公的确家暴打人了, 那女老师的身上肯定会有伤痕。

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其实非常好分辨。

毕竟晏随爸爸的职位,连单茶这种对社会一窍不通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分量。

他想要帮儿子澄清丑闻, 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哪怕再偏心的父母,哪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只是一个熟人,帮忙澄清一下, 也不算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单茶想不明白。

为什么晏随的爸爸要这样任由儿子被人非议。

听见小姑娘这么傻气的发问,霍舟忍不住嗤笑一声:“他那个爸?你想什么呢。”

单茶不解。

霍舟知道这事不好仔细同她说,于是便尽可能言简意赅道:

“他爸当时在考察期,家门口死了只猫猫狗狗都恨不得跟组织打报告撇清关系……更别说是这种事了,本来就说不清。”

人家夫妻之间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一个小伙子来出头?

别人都不管, 就你管……那是不是你和女人家老婆有一腿?

这样的想法, 不是人人都会说出口。

可几乎人人都会在心里这样想。

晏明达自然不会为了儿子拿自己的名声来冒险,所以便直接将他打包送去了清宁避风头。

单茶微怔。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可她还是不解地看向霍舟,轻声道:“可是他爸爸后来都把他接回来了……”

这不就证明晏随爸爸的考察期过去了吗。

既然之前有顾虑的话, 那现在还不能澄清吗?

霍舟只觉得自己的这位小姨子傻得可爱。

他挑挑眉,“本来大家都忘了的事, 干嘛要再提?生怕别人想不起来?冤枉就冤枉呗, 反正事儿都过去了。”

话毕, 他耸肩, “他爹应该就是这么个想法。”

单茶微微皱眉,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她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当然,她的亲生父亲对她和姐姐也并不是那么好。

但单茶觉得,这是因为单父拥有的资源匮乏,一旦他对她们姐妹俩负担起父亲的责任,就势必会大大影响他自己的好日子。

所以他自私。

而晏随的爸爸,明明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他连这样的举手之劳都不愿意为儿子付出。

想着想着,单茶又忍不住开始迁怒身边的人了。

小姑娘看向霍舟,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但语气却很不满:

“那你为什么不去帮他想办法?说好的好朋友呢?”

霍舟:“?”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我随哥,真男人,能扛事。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要用大喇叭解释给全世界的人听?”

那也太傻逼了吧。

这种事情,不是只要和女朋友解释清楚就行吗?

当然,这事儿不能全怪霍舟。

他本人对这种事情就不太在意,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可比晏随的更离谱。

那群人天天传霍少爷十六岁那年就达成千人斩成就,还是处男的霍少爷说什么了吗?

霍舟:早就麻了。

不过说到这里,霍舟又忍不住照着单茶的脑袋轻推了一把,越想越生气:

“你到底在你姐姐面前怎么造谣我了?”

单茶眨眨眼睛,坦诚道:“不好意思啊,但……我们没聊过你。”

顿了顿,“一次都没有。”

霍舟:“……”

行吧。

麻得透透了。

两人正一边说着话一边晒月亮。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拉开。

是晏随。

他洗好澡出来了。

院子里没有开灯,清朗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将整个院落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刚洗完澡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灰色的运动短裤,肩膀宽阔,身材挺拔。

黑色的湿发被他用毛巾擦得乱七八糟的,几缕湿发搭在额头上,看起来……竟然很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时,单茶被自己吓了一跳。

拜托,那是晏随哎!

一个眼神扫过去、学校里的那些刺头就不敢吭声的晏随哎!

怎么会和“乖”扯上关系。

被双手拄着下巴的小姑娘眼都不眨地注视着,晏随轻咳一声,然后问:“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以为她已经睡下了。

单茶看看晏随,又看看身边的银发少年。

有了对照组,单茶突然就觉得晏随变得格外的顺眼,比之前还要顺眼。

该怎么说呢?

霍舟就是那种刺头,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等着别人来和他干架一样。

爱挑衅的幼稚鬼。

和霍舟比起来,晏随虽然同样不好惹,但他明显成熟太多了。

给人的感觉,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存在。

小姑娘鼓了鼓脸颊,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道:“我就去睡啦……晚安。”

***

第二天早上九点,单萱便过来了。

从山上的宅子到市区要花的时间不少,显然她是一大清早便起来了。

单萱直接带着妹妹回了那个家。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她便让司机停车,拉着单茶下了车。

霍舟忍不住道:“不用我陪你上去?”

少女瞥了他一眼,然后冷声道:“你以为是去打架?”

霍舟:“……”

行,他就不该问。

麻了。

***

出电梯前,单萱拉住妹妹。

单茶:“?”

下一秒,单萱伸手,用力在她脑袋上揉了一通,然后成功将单茶的脑袋揉成了个乱蓬蓬的狮子头。

单茶:“?”

因为是周末,所以单父和徐梦云都在家里。

来开门的是徐梦云。

见单萱领着妹妹回来,她微怔,但马上便恢复过来。

徐梦云回身看向房间内的餐厅方向,提高了几分音量,语气嘲讽:

“你看我就说吧,现在的小姑娘精着呢,人家离家出走就是吓唬吓唬我们,才不会让自己有事呢……你瞎担心什么。”

单萱看着徐梦云,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徐老师,听您的意思好像是,我妹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你很失望?”

徐梦云脸色微变,原本想出口反驳,可不知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地闭了嘴。

她松开门把手,满脸不悦地转身走回房内。

单萱也拉着单茶进了门。

单父正在餐厅里吃早餐,对于刚才门口的发生的那一番冲突,他选择假装没听见。

单萱将身后的妹妹往前一推,语气很冷:

“十六岁的小姑娘半夜离家出走,你们出去找过吗?哪怕打过一个电话吗?

我今天上午才回市区,她没地方可去,就在通宵的快餐店坐了整整一晚!”

单茶眨了眨眼睛:“……”

她终于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她在出发前换上昨天的衣服了。

单萱回头看她,问:“凌晨的肯德基里都是什么人,你告诉他们。”

单茶:“……”

她不知道。

下一秒,单萱替她回答:“里面全是流浪汉和乞丐,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那里待了一晚上!”

单茶:“。”

原来是这样。

话说起来,不知为何,单茶觉得,无论是单父还是徐梦云,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有点怕姐姐。

单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快,单茶便确定了:这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在姐姐对着单父和徐梦云不间断地输出了十分钟后,单父答应了姐姐的两个要求:

一、再给单茶报两门补习班金牌名师的小班冲刺课;

二、把徐梦云专门留给亲生女儿白雅言、但白雅言一年到头来只住两三次的那间房间空出来给单茶住,暑假剩下的日子她不会再和单子赟挤一间房间。

单茶:“。”

痛并快乐着。

单茶好奇,“姐姐,他们……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单萱轻轻挑了挑眉,然后波澜不惊道:“我有他们的把柄。”

单茶:“……”

不过,想到姐姐刚才大杀四方的模样,单茶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当下她便满怀期待地看向姐姐,然后将昨天霍舟和自己说的那些又复述了一遍。

只是,小姑娘才说到一半,单萱便打断了她:

“这事和我没关系。”

单茶眼巴巴地看着姐姐,看起来怪可怜的。

“可是他真的很冤枉啊。”

她只是想让姐姐帮忙想个办法,帮晏随澄清这件事。

姐姐肯定有办法的。

单萱语气平静道:“你离他远点,他那种人家,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

单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闭嘴。

过了好久,她才轻声道:“我就是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单萱见妹妹这样,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知道不能来硬的,单萱叹一口气,然后耐心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是什么背景?他妈妈那边是数一数二的望族,那个大宅子你也看见了。他爸这边,他爸就不说了,他爷爷退休时位子不低,而且当年还当过清宁的书记……你离他远点,这种人家水很深。”

单茶眨了眨眼睛,眸子突然就变得亮晶晶的。

姐姐苦口婆心这么一大番话,她没在意姐姐背后的意思,反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原来……晏随的爷爷,不是普通的老人家呀。

那她有办法啦!

与此同时,小区外的麦当劳里。

两个少年坐在落地窗边的座位,正在等人。

霍舟的手机昨晚忘了充电,这会儿看着对面的晏随正拿着手机玩游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霍舟:“……”

他自动自发地伸手去扒拉晏随的包,“靠,你还带了其他什么解闷的玩意儿吗?”

晏随伸手想将包扯回来,但却已经晚了。

霍舟打开包,没能翻到游戏机,但却翻到了另一件东西。

一本墨绿色的笔记本。

比手掌略大。

看着笔记本的牌子,霍舟皱眉:“M-o-l-e-s-k—l-n-e?”

这是什么新型山寨。

太low了吧!

看一眼晏随,他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霍舟很同情地看向好兄弟,“兄弟以前单知道你没钱,但不知道你这么没钱……”

好惨。

都开始用山寨笔记本了。

霍舟叹一口气,“没钱你跟我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晏随面无表情地将那本墨绿色笔记本从他手中抽走,语气嘲讽:“嗯,你缺爱。”

霍舟:“???”

作者有话说:

《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