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过, 在解决这件事之前,她先解决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两个。

舒语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外面听到动静的老太太抱着安安进来,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眉头微蹙:“你在翻什么, 好好的房间被你搞成这样。”

回答她的是一件被甩出来的衣服, 她抱着孩子侧身躲开。

“找结婚证。”

顾不上回答,舒语埋头苦翻,把可能放结婚证的地方都找个遍也没找到。

这事也不能怪她。

刚过来的时候, 还没适应已婚妇女并且还是三个孩子妈的身份,自然也不重视结婚证这些东西。

后来慢慢接受妈妈的身份,可男主是军人, 一直在外没回来过, 到现在为止她没见过这个被安排的丈夫,原谅她实在没办法把一个只知道名字和身份的人当成自己的丈夫,因此在她眼里,重要的证件只有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再加上后来分家、建房再搬家, 东西搬来搬去, 又放得混杂, 有没有东西搞遗漏她也不知道,只能一个一个翻,只要没丢, 总会出来的。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找结婚证, 她又没和小穆在一起, 拿结婚证干嘛,难不成真想离婚?

越想越有可能,闺女这段时间的动作很出格,又是闹分家、又是搬到县里做买卖,这些事要放以前她想都不敢想会是她闺女做出来的事,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这几天她过得心惊胆战,也不敢问,就怕激起她的反抗情绪,本来没有的想法,反倒被她引起来,岂不是造孽。

“你找结婚证干嘛?”老太太问到,语气十分不好。

“我有用。”

“你想离婚?”

“没有。”舒语很无语,她就算是想离婚,也得两个人,她一个人去跟鬼离啊!

不离婚?

难不成是准备去军队探亲?那必须要带结婚证,不然会被人当流氓抓起来的。

这时候,一男一女出门,行为举止过于亲密,要是没有结婚证证明俩人之间的关系,是要被人当流氓抓起来的。

还有住旅馆没结婚证证明两人的关系也是不能住一,起的。

所以现在很多夫妻出门在外都会随身携带结婚证,以备不时之需。

“在我这里,我拿给你。”老太太说完放下安安,回屋拿结婚证去了。

舒语跟在她后面,无语道:“老太太你藏结婚证干嘛?”

老太太没有回答,把结婚证递到她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情还不错。

这些年的结婚证跟后世的小本本不同,跟奖状似得,喜庆的很。

最上方是M主席的头像,头像两侧是鲜艳的五星红旗和八本经典语录,头像下面是最高指示:要斗私、批修。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最下方是工人、工厂还有铁路的彩绘,四周用色彩明艳的麦穗、向日葵点缀。然后才是结婚证的内容,谁和谁自愿结婚,符合婚姻法特发此证,盖上了具有法律效力的章。

证她是拿到了,上面还贴上了结婚照,但没办法证明是军婚,她是军嫂啊!

这年头的结婚证她不是很清楚。

记忆中原主和男主是在这边结的婚,没有去军区,不知道在军区结婚,证件上面有没有能证明是军婚的字样。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还需要去其他地方搞证明。

看时间还早,她寻思着早点把事情处理好,空出时间去干其他事。

“老太太,我出去一趟,你和安安在家注意安全,把门关好。”

现在外面返城的人越来越多,城里就这么大地儿,根本安置不下。有些人靠自己靠家人已经解决好工作房子问题,但毕竟只是少部分人。

没工作没房子占大多数,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晃**,人多了是非就多,已经出现多起抢劫偷盗事件,根本没法抓,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这会儿又不像后来有监控有指纹识别,没有当场抓住的就不能确定是犯罪嫌疑人,这导致警局工作量急剧增加,忙得不可开交。

“我有分寸,倒是你,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老太太不耐烦的催促她赶紧出门,早点把事情处理好回家。

.

舒语带着结婚证和身份证去找相关部门询问情况,不得不说,军嫂这个名号真的好用,她说出自己身份时,就算他们不确定真假,也会礼待她。经过核实之后,确实了她的身份,根据她的要求给她出具了一份相关证明。

她已经集齐所有的证明,明天可以去机械厂找麻烦了。

第二天中午。

店里的情况特别好,他们准备好的饭菜都卖的差不多了,当然也有他们货源不充足的原因。

店里还有几桌人在吃饭,舒语和周然一边给他们添水,一边等着新的顾客来。

顾客没等到,倒是把何娣等来了。

一见到她的身影,周然气愤的呵斥她:“你来干嘛,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何娣麻木的盯着舒语,喃喃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来找你道歉。”

舒语满脸疑惑,她这还没去找麻烦呢,怎么就先认怂了?

“道什么歉?”

何娣给她弯腰鞠了一个躬,吓得她赶紧跳到一边躲开,整个人愣愣的。

“上两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怪错人了,我给你道歉。”

舒语莫名其妙的看着跟自己道歉的人,心里猜想她和胡山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是来找她讲和的,怕她去机械厂闹,把胡山的工作搞没了。

她超级反感这种事。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随着自己心思乱想乱闹,不管不顾的伤害别人,等人家要反击会损害到他们利益的时候,又跑出来哭天抢地,到处卖惨,好像不原谅他们就是不厚道,心思歹毒。

但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神色冷漠的看向她:“这件事我不会罢休的,你回去吧。”

这一次何娣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撒泼打滚,反而落落大方,认真道:“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受我们牵连的,你有权利找我们算账,我今天不是来求你原谅,逼你放过我们。”

“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前两次是我误会你,找错了人,我自己做的错事我自己负责。”

舒语拒绝接受她的道歉:“我不接受。”

何娣点头,“好。”

然后她走到店铺中间位置,面对着还在吃饭的众人,舒语和周然被吓到了,还以为她是恼羞成怒又想破坏他们的生意,赶紧上前拉住她,想把她赶到店外去。

没想到她推开她们,对着吃饭的众人说了一声‘打扰大家了’,然后开始解释她的来意。

舒语脸色更黑了,她这是想用店里的客人逼她就范?那她就想错了,生意不好她有千种办法让生意起死回生,要她为了这个妥协,那是不可能的。

拉住周然,让她停止动作。没意思,今天拉住她,明天她还会来,谁有那么多时间每天防着她,索性看看她到底想干嘛,一次性解决,省得麻烦。

两人冷着脸看她到底想干嘛。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都出乎两人的意料。

“我是上一次来这里大闹的机械厂工人胡山的老婆何娣,上一次是我认错了人,我丈夫胡山在外面确实有人,但不是这里的老板,我今天是特地来道歉的。这里有几个人上一次也在,你们回去肯定和家人朋友说了上一次的事,他们肯定和你们一样被我们误导冤枉了老板,我想请你们回去和他们解释一下,把实情告诉他们,谢谢大家。”

她说完以后,有人低下了头,脸色很不自然,显然就是何娣口中那种和家人朋友说了那天发生的事,对舒语有误会的人。

何娣向所有人鞠了一个躬,又向舒语弯了一下腰,之后昂首挺胸走出店里。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云里雾里的。

舒语若有所思的目光扫向刚才低下头的几人,仿佛要把他们记在脑子里。

那几人低着头大嘴大嘴扒着碗里的饭,生吞硬咽,嘴里包着饭急匆匆的跑出店里,跟被狗撵了一样。

周然迷茫的眼神悠悠的看向舒语,发生了什么,跟演戏似得,她都有点看不懂了。

还没迷茫够,店里又来客人,两人又陷入忙碌中。

准备好的菜饭全部卖完了,妯娌两坐着歇气。

“嫂子,你说何娣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周然很疑惑,她到现在还没想清楚何娣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两次闹事也是真心实意的闹,可今天的道歉不像是假的,她看不懂。

“我也不清楚,随她吧。”

舒语其实也很茫然,也不知道何娣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变成这样。

而且她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绝望又麻木。

难不成抓到真小三了?

周然偏着四处看,突然发现何娣就坐在她们店铺右侧的石阶上,双手抱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嫂子,你快看,她还没走。”

舒语起身走到店门口,果然看到何娣就坐在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喊了她的名字。

“何娣。”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迷茫的看过来,好像在问你喊我?

“你要不要过来坐一下。”

舒语以为她会回绝,不料她真的起身往她们这边过来,整个人呈现一种呆滞的状态,不像人,倒像是末世文里形容的丧尸,没有灵魂,机械的朝着她们前进。

她的状态让人害怕,饶是心硬如舒语也不由得把声音放轻柔、压低了和她说话:“你吃东西了吗?要不要弄点东西给你吃。”

让周然给她倒一杯水。

周然端着水杯放在何娣面前,她目光呆滞,眼睛愣愣的盯着水杯。

舒语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毕竟两人以前没有经历过,完全没经验。

好在何娣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小声道:“舒语,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舒语两人再一次对视,她犹豫半响,点头道:“可以。”

“二嫂,我家里有点事,店里交给你,我先回去了。”意识到何娣可能是心里有事,但找不到人诉说,所以才来她们店里找二嫂,周然很善解人意的把地方留出来给她们。

“嗯,你先回去吧,慢点骑车。”

“知道了。”

周然出去后,很贴心的把店门全部关上,舒语发现店门关上之后何娣明显放松了些,情绪也平和了许多。

她刻意压低音调,声音轻柔,“现在没人了,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就说吧,没关系,我在这里听着,你慢慢说。”

“呜呜~”何娣忽然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这下子把舒语搞得手足无措,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要是来硬的,她能比你更牛B轰轰,可你要是来软的,哭几声、掉几滴眼泪,她就没招了。

“唉,你别哭啊,你有话就好好说,你别哭。”真是哄她也不是,抱她也不是,可把舒语急坏了,“别哭别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叫我干嘛就干嘛,只要你别哭就行。”

“哎呦,我叫你大哥行不行,你别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然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过了好久,何娣终于不哭了,小声抽泣着。

舒语摸了摸头上的汗,再不好她也没招了。

“我和胡山结婚八年了,八年的时间好长。”

何娣开始说话了,应该说不是说话,是在叙述,在回忆。

“很小的时候我爸妈不管我,把我丢在乡下,我没上学、没知识没文化,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割不完的猪草,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要是不做不仅没饭吃,还会被打,我一直盼着城里的爸爸妈妈有一天会来接我回家,我就一直等啊盼,这一等就是十八年。”

舒语静静的听着她絮叨,做个合格的聆听者,没有打断她。估计这些话已经憋在她心里许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想说就让她说个够,她有的是时间。

从她的口中,舒语仿佛看到一个女孩的一生。

幼年时,每天拖着瘦弱的身体,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和干不完的活,一有时间就坐到路口边上,等待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

终于等到爸爸妈妈了,没想到又是另一个火坑。

何娣的亲爸亲妈之所以把她接到城里,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他们顶头上司的残疾儿子,以此换取自己升职的可能。

知道真相之后,她彻底对亲爸亲妈绝望了。前半生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毫无反抗的可能。后半辈子她想掌握在自己手上,所以她第一次违抗了何父们的安排,努力摆脱被人操控的人生。

她的情况被心思敏锐的胡山察觉到,胡山开始对她关怀备至,细心温柔,渐渐的她就沦陷了,稀里糊涂就和胡山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已经抓到幸福了,没想到胡山只是看上了她身后的家世。

不管何父他们对何娣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何娣是他们亲生女儿的事实,因此厂里人面对胡山的时候都会顾忌三分,这也让胡山在厂里混的顺风顺水。

要是胡山为了何父他们的权势可以一直装下去也行,但他出轨了。

这件事是何娣偶然间发现的。

有一段时间他回来的特别迟,何娣每次问她,他都说厂里忙,赶工期,所有人都在加班。一开始她是相信的,每天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多晚都等。

次数多了,她也心生疑惑,就跑到厂里去问,得到的消息让她绝望。

他们说厂里确实在赶工期,但是胡山没参与其中。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胡山可能出轨了。

他藏得太隐秘了,她跟踪了好几回,都没发现。

估计胡山意识到自己干的糗事败露了,就把何娣往舒语身上引,每天在她心里放一点暗示,导致何娣觉得被藏起来的小三就是舒语。

其实何娣来舒语她们店铺这里好几次了,不过都没抓到现行,她也找不到理由发作。

学校那件事情过后,胡山都懒得遮掩,就差指名道姓说他藏起来的人就是舒语,一直没抓到现场的何娣逐渐被逼疯,再也维持不了理智,这才有了那天她跑到舒语店铺来闹事的情况。

被舒语逼退之后,胡山以为这件事情推到舒语身上就算了结了,有一次固态萌发,阴差阳错之下被何娣抓到现场,但是她没声张,胡山他们也不知道何娣抓到了正主。

舒语目瞪口呆的听完这一切,他猜测胡东可能是那她当挡箭牌,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何娣笑的惨淡:“很可笑吧,我这一辈子都在被别人抛弃,都在被背叛,连捉奸都捉不清楚,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几次站到江边想跳下去,但我不敢,我怕跳下去了东东没有妈妈,我有爸有妈都过得这样苦,东东没了我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懦弱,事情还没明了之前我找你闹了好几次,抓到真人我反而退缩了,不敢大声闹。”

这话她不好回答。

其实吧,她这种心态也能理解,这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真相大白了,有些事不处理都不行。要是不捅破,还可以装糊涂。

“以后到底该怎么办,你先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