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祭七苦

原本如琉璃般净透的世界, 此刻陷入诡异的死寂。

琉山,金座,神弓。

在这样梦境一样的绝顶之巅, 上空围坐着的十二位身覆白袍的无面人,在起先的躁动过去后,一个个安静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归墟中央。

那个与此地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玄袍男人。

即便是魔又如何, 他们连神明都敢染指, 何况在这三神山盘踞无数岁月,早已备好应对之策。

“既已成魔, 无需留手。”

太岁开口道, 语气平静。

“七苦钉下。”昭阳坐在太岁左侧, 歪着头, 神情懒洋洋的:

“管你是仙是魔, 都得俯首称臣。”他不似他人肃然, 伸手摸了摸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毕竟——

神之七苦可是他亲手所敛。

不知想到了什么,昭阳贪婪地舔舐一下唇角。

不得不说,神明的情感,滋味可真好呀。

“看样子这些年日子太过平静, 大家都太松懈了。”

天厄冷哼一声:

“将此子拿下, 诸位有必要提高警觉。”

尤其是屠维、柔兆二人,天命之子在瀛洲百年, 竟对其心魂毫无察觉,连其堕魔也无从知晓。

如今虽然左右不了大局,然而显然与原定计划有些微偏差。

昭阳与天厄的话引起了谢折玉的注意, 他将目光从重光身上挪走, 落到了昭阳身上。

他漆黑的眸一移开, 那股令重光心悸不已的压迫瞬间便消失了大半,他松了口气,忽觉冷汗已涔涔。

“七苦?”谢折玉低声,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像是淬了霜雪,带着寒凉。

“不错。”

最高位的老者平静出声:“倘若你听命于神山,斩除琉璃,融合神格。”

空洞苍老的眼眶透过莽莽流光望着谢折玉:

“魔亦可洗魂,神山当既往不咎。”

谢折玉啼笑皆非,他招了招手,落星一声轻吟,剑身泛出星色光晕来。

一点剑光陡然在柔兆眼前浮现。

明明只是一点,顷刻之间就化为一张密麻如星的网,灵意自其上溢出,如同丝网般,一下将最下首的柔兆困住。

“啊……”变故陡生,无人反应过来,在柔兆的尖叫声,她的身体斜斜地滑过金座,轰地坠落地面。

她狼狈抬头,周身皆被星光束缚,动弹不得,目光所及,唯有那个男人的一角袍袖。

头顶一声冷彻入骨的轻笑,她只觉得寒凉入体,惊魂不定的抬起头来。

“不错,”谢折玉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你们果然还是这般模样顺眼些。”

她浑身动弹不得,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飞虫,原本娇艳的脸一片惨白,柔兆本就实力低微,更遑论此刻谢折玉第一个对她下手,心里是又惊又怕。

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在头顶高悬着,此刻瀛洲柔兆君再也无高高在上的气势,她仓惶转头看向虚空,如同找到救星一般:

“还不祭七苦?!”

随着谢折玉的突然动手,柔兆的一声呐喊,其余十一人自金座立起,屹立在半空之中,冷冷盯着下方的男人。

天厄淡淡:

“柔兆修为滞涩许久,此番定要回去勤加修炼。”

柔兆见到天厄这般说道,心中才有几分安定,虽被斥责修为低微,却并不以为然。

反正此间事了,谢折玉虽融神格,却仍会被神山掌控,到时,她依旧是瀛洲长老,万人之上。

“一祭为喜!”

重光双唇紧抿,目光一寒,双手结印,冷声道。

话语未落,谢折玉耳侧传来细微破风声响,似有光影先至,带着毁天灭地之威。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哼。”

重光冷笑,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随着他这笑声一出,谢折玉本已消失的身形虽已不见,然而留下的影子却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拉扯。

连带着他的识海也仿佛被控制,动弹不得。

此时,喜祭已至,顷刻间是血肉破骨的碎裂声响。

丝丝规则四溢开来,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击碎。

一击之下,谢折玉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么简单?

所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得生出一股念头,就连地上的柔兆也不由得微眯了眼,想看个究竟。

重光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不安。

一切都太过顺利,令他隐隐有种不详。

虽说喜祭乃神之七苦中最弱一祭,然而到底是神明之情,寻常人很难逃离。

重光心中如此想着,但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

“柔——”

话语刚落,只见流光中,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柔兆身后,速度快得惊人。

果然……

柔兆还在眯眼看向远处,谢折玉的身影突然在她面前出现,骇得她几乎要魂飞魄散。

“不——!”

神山十二长老之一,瀛洲柔兆君此时见到的最后一幕场景,是一双冷如冰霜的眼。

耳畔只听到“嗤”得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寒意从他脖颈透过。

冷如星光的无穷杀意自脖颈蔓延而出,顷刻间穿透她的识海、心脉。

不知为何,她好似又听到了昔日神界鸟鸣,她本能的甚至想要哼歌,只是那破碎的音节还未发出,便已经戛然而止了。

寒光从她心口闪过,一条细细的红线从断口处缓缓溢出,像是受什么吸引般,逐渐盘旋上一条链锁,直朝神弓漫去。

一条记忆长河随着她魂魄消散后,自身死处升腾而起。

巍峨雄浑的雍州古城,伴着天际第一缕晨光,宫墙深深一声幼儿啼哭,明亮得惊起一树鸟雀。

忙碌的宫人脚步匆匆,穿过内殿重幔,长长的声音回**在朱红宫墙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虚空之上,云层掩映间,是柔兆迸发欣喜的眼,她拿出玉简,飞快传信:

“祂已转生,踪迹已现。”

长河转瞬即逝,昔日至上长老,烟消云散。

喜祭未困住他太久,虽说在众人意料之中,但真的亲眼目睹他轻而易举地杀了柔兆后,依旧不由得心中凝重。

半空之上的天厄脸色阴沉得似是能滴出水来:

“竖子何敢!如此妄为!”

早在上古湮灭后,以太岁为首窃神后,他们十二人便在三界堪称是半神一般的存在,而如今,竟被往日视作蝼蚁的人将颜面踩在脚下。

“妄为?”谢折玉依旧半垂眸,神情掩在散落雪发间,淡淡一笑,“我杀了柔兆,就是妄为?”

他玄色衣袍间渗出暗红血色,喜祭入体,携规则之力,在他五脏六腑内四处冲撞,几乎要撞得粉碎,最终将他的一处穴位彻底封住。

即便被封一穴,这会他反倒极为平静,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长老杀我不成,我不过是相同手段回报罢了。”

他的目光掠过高空之上的众人,最终阖眼:

“所以长老杀我可以,我杀长老不行。”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许多:

“你们窃取了她的眼,竟连七情都不放过么?”

喜祭一入体,伴着深入骨髓疼痛的是,一股触及神魂的熟悉感觉。

确实要在一瞬间将他击溃,却不是刺骨的疼痛,而是她的七情之喜——

直刺心肺,几乎要在刹那间将他逼疯。

“折玉,我献上琉璃心向神明祈愿,以生生世世无心无情为代价,还你山河如旧,春和景明。”

卿卿……

穴脉被规则之力封,而他却几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另外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从内心蔓延出来。

神尊劫后初转生,七情全随本性,天真的,懵懂的,即便是这样的神尊,也在界域撕裂,魔域倾轧之时,犹记得——

神爱世人。

“所谓幻境,原来是真的……”

说到这里,一股彻骨寒意从他身上透出。

“少废话!”重光惊斥出声,“一祭已封,还等什么?!”

“此子不封,后患无穷!”

“二祭为怒!”

屠维叹息一声,唇齿翕动,七苦念词在他嘴中倾泻而出。

“三祭为哀!”

……

“六祭为爱!”

随着屠维、上章、著雍、阏逢、强圉五人齐齐结印,刹那杀机涌现。

“第七祭,为欲——”

一道平静的语调,不急不缓响起。

是一直未曾出声的旃蒙。

杀机弥漫开来,六道蕴含上古规则之力,封印了神明六情的青影陡然间化作六支并列的小剑。

小剑一出,铺天盖地的古老气息,铺陈开来。

随着六位长老呓语停止,那六支小剑便如离弦之剑,直朝谢折玉而来!

寂静的四周琉树琼影也化作巨大的太极图腾,转动不停,每转一下便有无数规则之力溢出,形成重如山岳的压力直泻而下。

太岁竟是将这里设伏成一处八卦阴阳阵!

和六重小剑之下,一起将谢折玉锁定在正中,形成极为强劲的威压。

上古八卦阴阳阵,携神明七情作封,即便是强能破界飞升的天命之子,怕是也难以抵御。

何况——

他已被封印了一祭。

但就在此时,一道冷漠的嗓音平静响起:

“诸天星辰,听我号令!”

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太过浓厚,所有人在听得那声音念出口的刹那,脑海之中都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落!”

随着这一声冷冽至极的“落”字轻声出口,归墟之上的苍穹瞬息间云翻涌动起来。

落星自他身后疾射而出,顷刻之间化作一道灿若流光的银河,划破青空!

在无边剑气牵引下,苍穹星斗为落星所引,渐渐凝成一道磅礴无极的阵法,虚虚旋转间,将归墟锁在阵法正中心——

北斗落星阵!

无数耀目星辰携雷霆万钧之力直坠而下,无边煞气冲裂开来,令半空之上的重光识海如遭重击,那星辰之力顷刻间搅乱了识海,令他目眦欲裂,灵意不受控制地被吸附而上。

“哇——”

一口鲜血不由自主地自胸腔喷出,重光瞬间萎靡了神色。

“怎么可能!”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归墟正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时,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由得松下心来。

“七苦已成!”

眼看着他被困缚在原地,七重大穴皆被神之七苦封印,动弹不得。

重光包括周围长老脸上都露出一丝惊喜交加的笑容。

但下一刻,却见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嘴角微微翘起一分。

“不可能——!”

七苦本无形,全靠施术者心意所为。

而现在,重光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对喜的控制力了。

然而灵视之下,七枚小剑已然彻底贯穿他的七处大穴,将他整个人无形中钉死在归墟地上。

渗出的血像无穷尽般汇成一条河流。

正在重光惊疑不定之际,却见谢折玉微微仰头——

“嗖——”

一股冷如冰霜的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七处贯穿之处蔓延而出,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痕迹。

“快……躲……”

重光一见这情景,大惊失色之下,想瞬间离了此刻如烫手山芋般的金座,却在尚未移形换位之时,那道雪光顺着七苦来时的痕迹,顷刻钻入他肺腑之中。

其他六位亦犹是,纷纷惊呼出声。

他们在神山掌控风云太久,依仗着神之眼与窃取而来的规则,早已迷失在多年享乐中,一旦神明的“赐予”被收回,便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猪狗一般,引颈待戮。

谢折玉微阖着眼,心神控制着那数道雪光,用力一扯。

数道簌簌声响,渗入七位长老肺腑之间,随着他心神所动,纷纷将高空之上的人都拽了下来。

来不及施法腾空,拉扯之力太过蛮横。

于是,七位适才还稳立金座的白衣长老,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跌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狼狈声响。

那数股寒意雪光早已被谢折玉收了回去,而他们的胸膛心口处,却破了一个大洞,空****地,有心头血蜿蜒成红线逐渐受牵引向锁链而去。

仓皇之间,他们只来得及纷纷结印,浅浅凝出一道金光护体,却是没有力气起身。

“小心——!”

高天之上原本神色懒散的昭阳惊慌出声。

还未待重光等七人反应,比他的提醒更快的是,谢折玉的剑。

只见一柄星色长剑在他手中虚幻成形,剑中似有一线星影,如同活物一般,四处游弋——

落星竟然蕴养出了剑灵!

一道凛冽剑气冲天而起,直上九霄,转瞬却又掉头急转直下,分为七道剑光,携星辰之威,倾盖而下。

“神君!”

重光大骇,不由得惊喝出声:

“救——”

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尽数卡在喉咙间戛然而止。

剑气的凛冽与周天的星辰合二为一,变为此刻世间最为恐怖夺命的一击。

被冰霜冻结在原地的七位长老丝毫动弹不得,剑光星色映照在他们脸上,如雪般苍白。

冷冽如一的剑气似情人般轻柔地在他脖颈处旋了个弯儿,继而消散入天地。

“救——我……”

重光尚未出口的话语随着喷薄而出的血液终于四溢开来。

七朵绚丽盛开的烟花,盛放在琉璃如玉的归墟里。

看着八条链锁皆以沾染心头血,在殷红浸染下,闪动着更加耀眼的光彩,其中间的神弓熠熠生辉。

师尊……

很快。

再给我最后一点时间。

谢折玉长剑拄地,血流如注,直到此刻,后知后觉的剧痛才彻底涌上来。

他的五脏六腑已然被七枚小剑彻底击穿,封印在其中的七苦只余神明之威,正无尽的摄取着他周天旋转的灵力。

而他,甘之若饴。

随着七名长老的陨落,七道记忆长河陡然浮现。

“神格便在琉璃体魂魄当中,但是需其自愿凝结而出。”

重光皱眉道。

太岁居于最上首,突兀地,想起了神界陨落时,神尊最后一声叹息,送他离去的那抹白羽。

“神魔之过,不及世人。”

他沉默半晌,平静开口:

“魔域尚未平息,引魔入人界,琉璃体神性使然,自然会……”

未尽的话语萦绕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间。

果不其然,人界域破那日——

那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登上了摘星楼,以一己之力,身化长弓,力退魔域。

而在她无数星光汇聚的头顶之上,昭阳掩在云雾之间,法器灵光骤闪,尽数将少女向神明奉上的祈愿收敛其中——

如此,便是七情。

“有人越冥海而来。”

上章自阴阳镜里看见了一道人影——

少年帝王乘一页孤舟,穿山破海入神山而来,只为寻一把长弓。

名叫长明。

“他有半具仙骨,极为罕见。”

著雍凝神观道。

十二金座上的人影绰绰,只需瞬息间就做出了一个毫无异义的决定。

他们觊觎着神,同时又害怕着神。

于是便阅尽典籍,览遍群书,想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办法——

移花接木。

以琉璃体神魂封印在逝川万年,逝川之力,则为时间,其中岁月,不过外界一瞬。

如此,万年蕴养,蕴神丹成。

屠维悄深去了人间,扬州城熙攘如织。

今日是安和堂谢家夫人生娩之日,稳婆端了数盆血水时进时出。

屠维隐在虚空中,悄无声息间,一枚金丹毫无痕迹地没入了那即将出世的胎儿神魂间。

“哇——”

一声响亮啼哭,响彻安和堂,照亮了扬州城四晃的廊灯,天生异象,彩凤绕云。

“恭喜恭喜,小公子实乃万年难遇的天生仙骨啊!”

“一朝得道,必登九天啊!”

长河浪花不息,人间喜事渐远。

谢折玉平静地往前看去,时间追溯数百年——

一名白白嫩嫩的女婴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惬意地抻了抻肉乎乎的小手小脚。

瀛洲百年死寂的生活,早已剥夺了他大喜大悲的能力。

然而在此刻,他听见那小女婴的识海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刹那间,“啪”极轻的一声响,仿佛内心沉寂着的某根线像是陡然断裂开来。

寻踪觅迹,抽丝剥缕。

一切的真相就此揭晓。

三世纠缠。

谢折玉平静地望着高空之上的四人,情绪没有一分波澜,低下了眼睛,敛去漆黑如夜的眼眸。

他在那女婴识海听见——

一道冰冷如机械的声音响起:

“咸鱼修仙进度:零。”

他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平静的笑,然而殷红的血液却同时从他唇边沁出。

“七苦无解。”

太岁沉默片刻,开口。

“你已无路可走。”

“是么?”

谢折玉轻咳出声,一滩黑色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喷涌而出,溅在琉璃色的地面上,煞是好看。

一时间,整个天和地里,只有星光闪耀。

冰冷的风,冰冷的天,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也要冻结。

世界里的所有都是冰冷的,除却那柄静静散发着金芒的长弓。

“为我所用,你还可活。”

太岁平静道。

此刻,他离长明不过几尺之距,然而却宛如天堑一般,横亘在两个人面前,是那样的无助而遥远。

肺腑也被穿透,呼吸间,胸膛里贯穿的肺叶也仿佛浸染了无穷尽的血色。

他的眼睛变得温柔而和暖,像极了人间初逢的少年郎君,一如当年。

他对着远处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温暖的神之光。

昔年,眷一程红尘山水,携一人白首伴老,便是谢家少年郎一生极为渴求的梦想。

然而,他的梦想,在扬州那场大雨,就永远地冻结在了瓢泼的血色中。

独涉幽州,孤登天门,修炼岁月渺渺间,将自己沉寂如水的一生彻底埋葬。

然而,曾经一度,他也曾拥有过新生活,也曾再度拥有过那个梦中辗转千百次的人。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如水中月,镜中花。

流光不停落下。

他睁开眼睛凝望着神山星色如水的天空,那些流光一片一片飞舞着,慢慢坠落、坠落……坠落他长长的睫毛上,无声又俏皮。

“好。”

他轻声应道。

像是对宿命的最终妥协。

同伴身死,对于昭阳来说,不过是少了个瓜分神之力的人罢了。

猛一看那个垂死的男人竟然低下了头颅,昭阳饶有兴趣地凝视了片刻,确认他此刻看起来确实是,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便转开了视线——

“恭喜神君!”

然而这声恭喜还未落地,忽然间天厄陡然变了脸色,绷直了身体——

那个本应被七苦钉彻底支配,早应丧失自主意识的男人霍然抬起了头,眼里忽然换发出冰雪一样冷冽的光!

魔瞳!

“快闭眼!”

一向处变不惊的太岁猛然喝道!

然而,来不及了。

归墟以琉璃玉作壁,就连树木琼花都是白玉雕刻,处处透着华美的光。

“魔息千重。”

魔瞳睁开的一刹那,凌厉如刀的黑芒如粘稠的夜疾射而出——

琉璃玉造就的世界里,陡然出现了无数一模一样的黑瞳。

原本享乐的乐园,此刻却成了催命符,顷刻间在玉壁间,映照出了成百上千个影子,魔影幢幢,每一双魔瞳都在一瞬间迸射出如刀凌厉的黑芒!

“封!”

已是强弩之末的男人倾尽所有使出了最终一击,无数黑芒交织成网,顷刻间将高空之上的四长老身形滞涩在魔网中,一瞬。

然而,在电光火石间,一瞬的时间,便已足够。

“落!”

一根修长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天空,瞬间本已蓄势待发的星辰大阵开始作转,无数星辰如流星倾泻而下,直直地砸向被困缚于网中的人。

没有一丝时间喘息。

落星嗡鸣,谢折玉嘴角溢出鲜血。

他缓缓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双臂。

淡金色的光影一缕一缕地化作飞舞的金蝶从他身上凝析而出,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浮动,带着近乎于神明的浅金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飞舞着,追逐着,最终凝入了正中间安静矗立的长弓之中,将她笼罩。

是她的碎魂。

如此明亮。

谢折玉伸出手,想去触碰那美丽绝伦的神之光。

剧痛入骨,穿过他的身体。

八道封印已浸染了心头血,破封应是无恙。

那么,如今唯有最后一步了——

落星剑阵逐渐消散,天空变得明亮。无数流光不知愁地飞舞在归墟间。

通体淡金的仙骨自他身上一寸寸抽离,近乎于凌迟一般的痛。

他垂眸。

这疼,定是没有卿卿三次魂散来的疼。

神山的天还是那么蓝的清亮。

太岁只用了一瞬便挣开了魔瞳的束缚,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

碎魂聚,七情归。

师尊。

我以仙骨,为你凝身。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还会修,姑且先这样吧。

晚点应该会有一章完结,正文就会到此完结啦。

番外暂定了人间篇和现世篇,可恶,保证是甜甜的恋爱。

提一嘴十二长老,在设定里,他们便是实力不强,不过是鸠占鹊巢窃取他人力量贪婪的卑鄙者。

最后,下一篇开《公主长宁》/《妹控》,喜欢的小天使点个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