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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学 分节 2

watching you! 应用到薛缪身上的潜台词大概就是:你小子别把老子是狐狸这件事到处宣扬!

其实要让陈幼雪到处宣扬这件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首先他没有任何传播流言的途径,他是班里出了名的独行侠,独来独往惯了,和谁都不熟,和谁都不亲密。高一刚开学那阵,兴味相投的少年少女们迅速发展成大大小小各种团体,陈幼雪对哪一团哪一帮都没兴趣,加上性情冷淡,与人交际通常只有三句话:“嗯。”“好。”“不用算我的份了。”。久而久之,他成了座孤岛,他无心经营码头,也没有船只愿意靠近他停泊。其次,薛缪是狐狸这件事未免太过天方夜谭,陈幼雪隐隐觉得,说不定连薛缪自己都还没完全信服,他只是嘴上说说,随便说说罢了。

不过薛缪在盯他梢这件事上倒是身体力行,十分积极,瞪了他一节早自习还不算,去操场早操,他楞是挤到了陈幼雪边上,胳膊贴着他的胳膊,也不说话,就用眼神恐吓他。他的眼睛是一双桃花眼,只有在眯缝起来的时候比较像狐狸,眼角上挑,似是要发一发狠,迸出点赶尽杀绝的凶光,可陈幼雪只觉得他像只眼皮耷拉在打瞌睡的猫咪,并没太大的威慑力。

之后一整个早上,薛缪都没放过他,他是数学课代表,发数学月考试卷的时候在陈幼雪桌前停了半天,剜了他好几眼才走开,语文课政治课历史课,几乎每隔三十秒,他就要回头对陈幼雪比一个戳眼珠的动作,历史课下课后,历史老师忍不住过去关心薛缪:“薛缪,干眼症不能用手直接摸眼睛。”还要带薛缪去医务室配眼药水。薛缪还真跟着去了,他瞪人瞪得眼里冒出血丝,确实需要点眼药水滋润。

不过他对陈幼雪的监视还不算完,拿了眼药水回来反而变本加厉,陈幼雪去上厕所他跟着去,他去小卖部他也跟着,发现他和别人说话,他就刺溜跑上来借口把陈幼雪拉开,到了僻静处凶神恶煞地质问他:“你和他说什么了?好啊,你小子……”

“他问我地上的一块钱是不是我掉的……”

陈幼雪去食堂吃午饭,薛缪这条尾巴也跟着去了,两人坐一桌,开吃前,薛缪先滴了两滴眼药水。陈幼雪埋头吃面,薛缪说:“你早上表现很好。”

“是个靠得住的人类朋友。”他还说。

陈幼雪抬起眼睛,薛缪还要讲话,有两个男生看到他,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在空位上坐下了。薛缪和陈幼雪不同,他人缘好,是班级里的积极分子,爱打篮球,足球也会踢几脚,还在田径部跑长跑,不光在本班人气很高,在别的班也认识不少朋友。这两个男的坐下后,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女生过来加入了进来,陈幼雪被挤在边上,草草吃完面条就要走了。薛缪本还在和这两男两女嘻嘻哈哈,看到陈幼雪起身,忙追上去。陈幼雪去还面碗,对薛缪说:“你不用一直盯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薛缪没吭声,陈幼雪又说:“那你放学训练怎么办?”

“哎,不去了!保护住我的身世秘密比较重要。”薛缪说,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还是去吧……暑假不是要参加市里的运动大会吗?”

薛缪想了想:“你回家的时候一定得经过动物园啊?”

陈幼雪跟着想了想:“那不然我和你一块儿去训练吧,我在边上等你。”

薛缪眼前一亮,但随即又紧张起来,目光审慎:“你这么积极配合,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陈幼雪忙否认,薛缪扫了他半天,也释然了,说:“那好吧,放学后你跟我一块儿去操场吧。”

在放学前,还发生了一件事。班会点评月考排名和成绩时,薛缪忽然举手,对班主任数学老师说:“老师!我申请调换座位,我发现我们的英语课代表陈幼雪偏科严重,我决定帮助他学习数学,不让他拖我们整个班数学平均分的后腿,争取让他早日越过六十分的鸿沟,向八十分看齐,高一多二十分,高二多十分,高三他就能成为数学高手了!”

陈幼雪托着下巴听,他发现狐界的思想教育模板好像有点落后于时代了。

薛缪和陈幼雪的同桌换了座位,放学后,他们一块儿往操场走去。

薛缪换了身短袖短裤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跑步,陈幼雪坐在地上看英文书,他偏科确实很严重,这次月考,数学语文通通挂红灯,但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只读自己想读的书,关心自己想关心的科目,是个极端任性的人类朋友。

薛缪的耐力好,十圈下来还生龙活虎,他从跑道上溜到了草地上,看陈幼雪在看书,问了句:“你看什么呢?”

“小说。”

“讲什么的?”

陈幼雪没说话,也没抬头,与他目光齐平的是薛缪的小腿,他能看到他腿上的汗珠,还有他的脚踝,他的脚藏在了雪白的运动鞋里,他踩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也还是个人的影子。薛缪休息了阵就又被喊过去继续训练,他们在做耐力测试,内容很枯燥,只是一圈接着一圈跑步,薛缪的速度不算很快,但步伐稳定,他一次又一次跑过陈幼雪面前,风把他的头发吹开,露出脖子的线条,他的皮肤很白,被落日的余晖照得很暖。他现在有点像披着赤色金毛的狐狸皮了。

陈幼雪拿出了一支铅笔,在空白的地方画画,他先画了双腿,又勾勒出了身体的轮廓。脸上的五官他没落笔,他还把握不准这个人的这双眼里一定会有的神韵。

训练结束后,薛缪先送陈幼雪回家,他绕了个大圈子,避开了动物园,到了陈家楼下,天黑得彻底。薛缪却没立即走,抱着胳膊看陈幼雪上楼。陈幼雪走楼梯,往上走了两层后,从楼梯间的窗户探出个脑袋往下面看。薛缪还在楼下,正仰着脑袋望高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陈幼雪朝他挥挥手:“薛缪,你要不要上来一起写作业?”

这问题大约正中薛缪下怀,陈幼雪话音未落,他就大步流星走进了公寓楼。薛缪爬上二楼,问陈幼雪:“干吗不坐电梯?”

陈幼雪没说话,从窗边走开了,他和薛缪搭电梯到了16楼,他掏钥匙开门时,薛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要在同学家辅导数学作业,可能会晚点回家。陈幼雪打开门,开了灯,悄声说:“晚饭也在我家吃了吧。”

薛缪往他家里一瞧,屋里没人,不远处的四方形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他和电话那头的他妈说:“妈,晚饭我也在这里吃了。”

陈幼雪给他拿了双拖鞋让他换上,薛缪还在东张西望,可看了半天都没能从陈家看出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来。

“你爸妈都不在家啊?”

陈幼雪点了点头,把书包拿起了房间放好,又问薛缪:“过会儿在我房间里做作业吗?”

薛缪走过去瞅了眼,走道上门对着门有两间房间,一间是陈幼雪的卧室,另一间房门敞开着,是一间空房间。

“厕所在那里。”陈幼雪指着客厅的方向说,薛缪有点懵了:“你爸妈不住家里啊?”

“离婚了,我妈在美国,准备再婚了。”陈幼雪说,让薛缪也别背着书包了,怪重的。薛缪看看桌上的饭菜,想不通了:“不对啊,那谁给你煮的饭?”

陈幼雪笑起来:“田螺姑娘。”

薛缪一撇嘴,把书包扔给了陈幼雪,去了厕所洗手。厕所里的东西也全是单人份的,一支牙刷,一个漱口杯,一块浴巾,薛缪又仔细慎重地找了一圈,在确认了陈幼雪家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住后颇为满意地从厕所里出来,但他还是很警觉,挑起眉毛问陈幼雪:“你干吗叫我上来你家?”

陈幼雪盛了两碗饭,给了薛缪一碗,坐下说:“你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我爸妈吗?”

薛缪说:“不怕啊。”他还给他说明理由,“第一,你爸妈是大人了,绝对不会相信,你说了他们反而会笑话你;第二,不是拉勾上吊了吗,谁说谁是小狗!”

陈幼雪看着他:“那学校里的同学就会相信啊?”

“你不信吗?”

陈幼雪歪了歪脑袋,这问题他答不上来,干脆不吭声了,他给薛缪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薛缪问他:“你一个人住多久了啊?”

“挺久了,升上高中以后就开始了。”

“哦,怪不得你都不太合群,习惯一个人了……”薛缪说。

陈幼雪偷偷打量他,他嘴里塞了许多东西,腮帮子鼓鼓的,他问了句:“你们狐狸很喜欢群体活动啊?”

薛缪使劲摇头,咽下满嘴的饭菜,和陈幼雪瞪眼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其他狐狸在一块儿了,我这不都是和人类朋友一起活动嘛。”

陈幼雪想想也有道理,薛缪又问他:“那你平时一个人都干些什么?”

“挺多事情的。”

薛缪的五官又紧绷起来,陈幼雪说:“打游戏,看书,睡觉。”

薛缪咂舌:“你怎么都没什么人类活动!”

陈幼雪有些想笑,他这只狐狸反而质问起他这个人类没有人类活动了。他冲电视机的方向努努下巴,问薛缪:“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薛缪吃掉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正色说:“先写作业。”

饭后两人去了陈幼雪的房间做作业,陈幼雪的书桌很大,一人占一片还剩下很多空间。陈幼雪时不时瞄一眼薛缪,作为一只狐狸,薛缪显然比陈幼雪这个人类刻苦用功多了,无论哪门功课,他的随堂笔记本上总是密密麻麻,他做完学校里的作业,还能翻出好几本习题册子,他仿佛有做不完的练习,思考不完的题目。陈幼雪好几次想和他说话都被他抬起手制止了,他总是说:“等等,我做完这道题。”

后来陈幼雪就给他递纸条,在纸条上写:习题2-1怎么解?

薛缪似乎比较接受这种问询的方式,他看到了,脸上一喜,乐滋滋在纸上空白的地方写:28页第三道例题,同理。

他从不直接写下正确答案,找不出例题时就会写一个关键步骤,只要不出声,陈幼雪打扰他多少次,问他多少道题,那问题有多蠢,他都会耐心指导。陈幼雪本来只是想和他说说话,结果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他把平时最不想应付的数学作业先给写完了。他合上作业本,又撕下一张便条纸,抬眼看了看薛缪黑漆漆的头顶,他在咬笔杆,对着一道物理习题发愣。

陈幼雪俯首写道:狐狸学这么多人类知识有用吗?

他把纸条推到薛缪手边,薛缪的睫毛上下扇动,他回复道:你傻啊,我要是人我就不学了。

什么意思?

我是狐狸,你们是人,这个世界人类主宰,我不多学点你们的知识,了解你们的想法,我就会被你们识破!

被识破了会怎么样?

薛缪大叹一声,刷刷刷写下几笔拿起便条甩到陈幼雪眼前:你以为动物园里的狐狸老虎狮子怎么来的!

陈幼雪那铅笔挪开了便条,试探地轻声问:“怎么来的?”

薛缪愤然,一捶桌子,跳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笨死算了!那都是伪装不好被识破的!我不要去动物园,我才不要一辈子都被关起来!”

陈幼雪半仰起脸看他,他还在生气,眼睛红红的,脸很白。

陈幼雪又给薛缪写了张纸条。

“别生气了,我不会让你被人识破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他不希望薛缪被关起来,他希望他能每天早上在梧桐树下骑自行车,骑S形,从暗处骑到阳光明媚处,再从那灿烂耀眼的光芒中隐进阴凉的庇护中;他希望他能在放学后去操场上跑步,霞光万丈时,他的身上会落到些粉色和紫色的光;他还希望他每天晚上能来他家里和他一起写作业,他沉思,他就在他对面偷看他,肆无忌惮地偷看。

隔天是周六,陈幼雪起了个大早,他热了两个急冻奶黄包,捧着碗去了阳台上吃。他靠窗站着,咬一口包子,冲楼下瞅瞅,看一看近处,望一望远方。双休日早起的人零零星星,此刻只有几个老人家在花园小道上散步打太极,

薛缪昨晚十点半走的,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陈幼雪管紧嘴巴,别乱说话,陈幼雪自然是点头如捣蒜,答应下来,他还想再和薛缪说些什么,薛缪却一溜烟跑下了楼梯,眨眼就不见了人。

陈幼雪猜想,为了不被人类识破,狐狸大概在周末的时候需要参加很多人类活动吧。想到这让,他顿时没了胃口,反复嚼着嘴里那口奶黄馅儿,又使劲往楼下看。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小区外缓缓驶入,车上是个男孩儿,穿短袖牛仔裤,头发被风吹起来了点。陈幼雪咬了一大口包子,从窗口探出了半个身子,这时那骑车的人停下了,他把自行车靠在路边,走到了一个提菜篮子的老奶奶身边,两人似乎在说话,那穿短袖牛仔裤的男孩儿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