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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语相思枕画屏 分节 24

“皇上饶命啊!不是臣等不尽心尽力,实是公子他五内衰竭,已是回天乏术啊!”满额冷汗的太医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叩首,向着慕辞求饶道。阿凉已是昏迷不醒多日,眼见呼吸日益微弱,古方针灸偏门杂术皆以悉数试过,也是毫无效果,慕辞愈发焦躁起来,整日陪在床榻旁,不停唤着阿凉名字,也不见丝毫成效。

慕辞冷冷扫过太医院众人,嗓音低哑不堪,“滚出去!”,他握住阿凉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凉凉,我还想听你叫我阿辞呢……莫要再贪睡了好不好。”他言语颠三倒四,神智已有些混乱,不知几日不眠不休,便守在这床边方寸之地,如今已是风流不再,落得个面色惨淡、憔悴不堪的模样。

他将阿凉揽入怀中,替那昏睡之人捋顺那墨色长发,又换上件素雅衣袍,忽闻耳畔一声轻响,只见周敛之裹在件灰袍中立在门廊一侧,满身风尘倦怠,他大步走上前来,一摸阿凉脉息,从怀中摸出一粒极小的药丸送入阿凉口中,他也不多言,兀自从慕辞手中接过阿凉,调动内息运行于阿凉筋脉之中,游走几个周天后方才收回掌势。

周敛之强压下自己体内翻涌不息的真气席卷而来的剧痛,将阿凉平置于枕席之上,他语调平缓,却极具威压,对着慕辞说道,“不出两日,阿凉定会醒来,这灵药辅以我半身功力,定能保阿凉几载安然无虞,你莫要负他对你一片真心,好生待他。”

周敛之x师哥小段子

寒风猎猎,卷起一汪细雪,掩映于风雪之后的便是教内奢华无极的殿宇,周敛之负手立在菱窗之旁,遥遥望着跪于雪地之中的那人,男人素袍之上满是累累血痕,有几处鞭伤几可见骨,平日里惯是涂抹脂粉的脸容被冷汗打的湿漉漉,竟有了几分难得的素雅,周敛之看的不由出神,他已有多久未曾见过师兄这般模样?

自他二人争夺教主之位,昔日情谊仿若早已消磨殆尽,种种手段明里暗里皆以用到极致,步步为营,叵测心机,两人一直难分高下,各有损折,直至最后一战,他本以为定是一场苦战,然不知何故,他赢得无比轻松,师兄被他蓄以九成功力的一掌打的筋脉几断,自此风华不再,沉寂于小药庐中,再不过问教内事宜。

长明一教纳入囊中,多年以来的日夜苦学,毫不停歇的阴谋险阻,终被这教主高位带来一丝慰籍,他这才得了机会,出教寻觅阿凉境况,一别十数载,再见是阿凉已无半分昔日模样,性子更不复儿时活泼,变得格外怯懦,还被惊马踏碎了腰骨,瘫痪在床已有几年。

眼见阿凉身边之人,对他病情一筹莫展,每日里苦药入喉,却不见成效。他便动起了长明山巅灵药的心思,可那炼药之术......却非师兄而不能成。

小庐之中药香阵阵,见他进来,便有一满脸脂粉衣着华丽的男人迎了上来,极是轻佻的说出一句,“师弟,当真是稀客啊......”,听了他的来意,不出意外的得到一声拒绝,其实他也明白,如今他刚坐稳教主之位,灵药一得,定要辅以特别的方式,用自己半身功力加持阿凉筋脉之中,才可使药效发挥。可以阿凉的病况,饶是这般辛苦不易,也只能偷生几年罢了,还须得精心保养,稍有不慎便随时可能猝死而亡。

可两人血脉相连,他如何忍心见阿凉早早衰亡。眼见师兄不愿助他,他只得放下`身段好言好语的说着,软磨硬泡了好一番这才制得灵药,得以救治阿凉性命。

写了个小段子,和正文无关,大家随便看看吧 下章结局 今晚更新

二十二章(结局)

极是精巧的小香鼎散发出阵阵药香,景和复又向内里添了药草香料,便垂手立在一旁,等着伺候阿凉午睡之后用膳。

榻上的男人裹在件素雅的丝袍中,更衬得他白`皙俊秀。景和放轻了步子,替阿凉盖好翻起的锦被,生怕他受一点凉。

自阿凉服下灵药,身体已是大有好转,转眼三年已过,不曾再咳喘吐血,复又加上太医院整日里补药不断,侍从上下皆是用心照料,眼见已是日渐康健起来,再不是旧日病弱模样。

景和见慕辞踏入殿中,极是知趣的领着一众侍从退了下去。慕辞将手中的小糖罐放在一旁,俯下`身子在阿凉额发之上落下浅浅淡淡的一吻,阿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慕辞连朝袍也未换下,正满脸笑意的盯着他看,他不由面色一哧,羞羞怯怯的笑开来,唤了声,“阿辞……”

“只顾着睡觉,连午膳都不用了?”慕辞放柔了声音问询道,“是不是等着我喂你……”,他也不待人回应,将阿凉打横抱起,妥帖的安置在软垫铺就的高椅上,挑着阿凉喜食的菜肴一口口喂着。

阿凉口中塞得鼓鼓囊囊,好不容易才将那食物咽下,可怜巴巴的看着慕辞小声说了句,“好撑……”,慕辞低头看了看碗中余下的小半碗米粥,对阿凉的食量颇有些不满,他抬手替阿凉理顺散落的墨发,开口道,“把这碗药膳喝了才行,不盯着你便总是吃的那么少,不出几日就又瘦下来了。”

“嗯。”阿凉应了声是,磨蹭了好一会才伸手拿过了汤盏,好不情愿的小口抿着,没喝几口,也不知怎么,复又呛咳起来,咳得泪眼朦胧。慕辞心疼极了,忙接过汤盏放到桌上,抚着阿凉背脊为他顺着气,“真不爱喝便不喝了,晚上我给你炖鱼汤便是。”

两人吃罢了午膳,慕辞便吩咐景和将阿凉前几日未看完的诗集取来,这诗集乃是孤本,阿凉甚是喜欢,起初几日除了睡觉,恨不得一直攥在手里,慕辞见状不由失笑,又从藏书阁中寻了些类似的诗集送到阿凉手中,每每两人用过午膳便聚在一处一同看着。

阿凉腰后垫着特制的软枕倚在床头,怀里抱着方才拿来的小糖罐,耳边是慕辞清越的声音,正轻声哼着首韵律悠扬的小调,他心中欣喜,便也跟着应和起来,他嗓音虽有些低哑,却仍带着少年人的纯净温润,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他唱了几句,便不再出声,笑眯眯的望着身旁的男人,将自己的手叠放在慕辞的掌心之上,彼此的温度沿着交叠的十指一路蔓延到心房。阿凉本就一副少年心性,性子天真单纯,多年来慕辞对他极是体贴宠爱,他也渐渐放下顾虑,全然依靠起身边之人。

慕辞见阿凉倚在他身侧,笑的极是开怀,俊逸不凡的脸容上亦是露出温柔的笑意,他将阿凉圈在怀抱中,细细的打量怀中人的脸色,一晃经年已过,日日悉心养护,往日病容早已消失不见,除去受伤过重的腰部无法复原,一切均已于常人无异。

阿凉往昔饱受调教,服下的诸多秘药损伤了他的身子,使得他虽年有二十五六,身量较之同龄之人要瘦削不少,看上去仍是少年模样,自靠着周敛之带来的灵药救回性命,慕辞便常常极是贪恋的看顾着阿凉,若是朝政繁忙,一隔半日也不得见上一面,他便觉心内犹如刀搅一般,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的捧在手心,唯恐出了什么事。

三年以来,一直安然无虞,除去前些日子春夏之交,气候无常,怕是夜里睡觉不小心着了凉,染上了一场风寒,除了偶有些低热咳嗽外也并无其他症状,太医诊治后,也说是并不严重,立时服了几帖苦药下去,却因着底子虚弱,仍是拖了月余才好个利索。

慕辞这面挂念着阿凉身子,不由得有些走神,忽闻耳边传来玉石相击之声,凝神一看,便见阿凉腰间带着的两串白玉不知怎么缠在一处,阿凉正欲解开交结的绳线,却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小糖罐。

见慕辞看他动作,阿凉颇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动作愈发忙乱起来,两串玉石缠的更是难舍难分,大有合二为一的架势,慕辞将那绳结捏在指尖,轻轻一扯,便解开了那缠绵之势,他替阿凉整理好衣袍,柔声说道,“宫中近来景致极好,我带你出去走走,总在寝殿中呆着,早晚要闷坏。”

亭台转角,隐见落英缤纷,香气氤氲飘散,阵阵甜腻溢入鼻腔之中,阿凉接过慕辞递来的一截花枝,微微俯首闻着那浓烈花香。

日光漫斜,枝叶纵横,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徒留下两人一景。

微风袭来,吹得满园花草簌簌作响,阿凉抬手牵住慕辞衣角,说道,“阿辞,给我画张小相吧。”

慕辞闻言一怔,多年前,他曾为燕承画过无数张画像,视若珍宝一般摆在密室之中,阿凉还曾误以为画中之人是他,兴冲冲地抱在怀中,却惹得自己勃然大怒,将阿凉如牲畜般囚在笼子中,一关便是数月。

自此之后,往昔的少年再不见踪影,只留下空洞的躯壳,载着卑微敏感的灵魂,陪在他身边。慕辞静默良久,他不敢轻易允诺,过往之事,于阿凉实则伤害太大,他曾怕阿凉多想,一切和燕承有关之事他多年来从不曾提过。

两人相携十数载,阿凉极少同他求过什么,慕辞转念一想,阿凉若是仍介怀燕承,定不会提及画像一事,他又何必此番做作!他沉声应道,“你若喜欢,我便天天画给你,再挑张好的挂在寝殿中。”

雕金窗镂,香炉袅袅。

刚至初秋,正是宜人的好天气,侍从们捧着精致的花茶和糕点鱼贯而入,摆在书房的玉桌之上,阿凉枕在软席之上,怀里抱着个小糖罐,正睡得香甜。

慕辞端坐在书桌之前,上好的宣纸铺于桌上,他提笔沾墨,寥寥几笔便勾勒成型,一位年轻男子的容貌慢慢显现出来,细小的泪痣枕在眼尾,看起来分外夺人心魄,男人容颜俊秀,神色却极是恭顺柔和,他抬眸望了望榻上睡着的人,不禁低声笑了笑,今日阿凉也不知怎么,同自己念叨了好些遍说晚上想喝鱼汤,没说几句话便开始犯懒,一沾上枕席便睡熟了。

他细细给画上好了色,又盖上小印,极是满意的将画轴攥在手中,轻手轻脚的走近些,轻推着阿凉唤道,“凉凉,别睡啦……看看我画的如何?”

他叫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凉有半分回应,圈在怀中的小糖罐也似不着力般骨碌碌的摔在地上,声音湮没在厚重的地毯中,徒留下闷闷的一声响,粘着糖衣的山楂洒了满地,将满室空气变得黏黏腻腻。

慕辞半晌未有动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去触阿凉鼻息,只那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便似抽干了全身的气力,他跌坐在地上,费力的喘息着。

他死死抓住床榻的边缘,想借此站起身来,眼前被泪水遮盖的一片朦胧,慕辞恶狠狠的拂去满脸泪痕,圈住阿凉渐渐冰冷的尸身,伏在耳边低语道,“我曾说了要你信我,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若有来世,我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苦楚。”

慕涯捏着张密文立在窗前,仍是那幅温文皮相,透着些难掩的书卷气,数个黑衣暗卫跪俯于他脚下。

他将那张薄纸扫了一遍,低声笑语道,“时候到了……皇兄也该宣我入宫觐见啦。”

一路畅通无阻入得宫闱,便见慕辞眸色倦怠,憔悴不堪,怀里抱着些零碎的物件,粗略一眼扫过应是些编就的类似平安结的小物件。

“日后,这大辽皇兄便交付你手,你莫要愧对着万里河山。”,慕涯颌首,极是恭敬的应了。

慕辞终是了却了心事,他长长叹了口气,拎起桌上的小壶,碧绿的**透着些不详,将那琉璃杯盏染的分外昳丽,他捏着那杯盏,径直走入放着阿凉尸体的石室,一饮而尽穿肠的剧毒,枕进了巨大的冰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