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18

不语相思枕画屏 分节 18

年幼,甚是可怜他,便应下了转身出去替他取些东西,阿凉见他走远,终是露出个解脱的笑意,猛地向墙壁上撞去,他气力枯竭,便一下下的撞着,直到额角不断的溢出鲜血,他脱力般的倚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小窗半阖,微风渐起,溅碎满地月色朦胧,慕辞披着件墨色外袍立在窗前,手里攥着个古旧的平安结,那日他一怒之下派人遣阿凉出宫,却不知是何种心情作祟,他把从阿凉衣裳中掉落出来的平安结随着燕承留下的玉坠一同收了起来,装进那锦盒之中。

那平安结一见便知是件旧物,有不少磨损的痕迹,上面坠着一块成色并不好的小玉玦。他微微蹙着长眉,凝视着那物件,忽而发现在边角之处,绣着个小小的辞字,针脚细密,可那字形却有些歪歪扭扭,他不禁一怔,他只知燕承教过阿凉认过些简单的字,却未曾料到阿凉如此有心,竟偷偷将他的名字绣在上面。

近些日子,他的梦中再不见燕承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人则是阿凉,每每清晨梦醒,他常常念起梦里的场景,皆是些三四年前的旧事,那时阿凉刚刚陪在他身边,尚能够言语,曾与他提过几句自己的身世,说是有个双生哥哥,不知如今是否还在人世,小声嗫嚅着央他帮着找找。

当时他虽是偏宠于阿凉,但却是怀着拿他做燕承替身的心思,虽是口上应下了,却没真的放在心上,并未差人去寻。又过了一两月,阿凉特意为他做了些自己喜食的点心,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低声问他有没有自己哥哥的消息。

慕辞攥着平安结的手指兀的收紧,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他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一番言语搪塞,之后还甚是不耐的打翻了一桌子的菜肴点心,阿凉被吓得连连伏在地上叩着头,这之后他便再为听过阿凉说过半句有关自己的事情。

如今阿凉出宫已是三月有余,他每每想起那夜逼问阿凉的场景,心中便有隐隐的不安,其实他明白燕承从未倾心于他,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那玉坠于他而言乃是寄托情意之物,于燕承来说则是另一番含义,却无关情爱。

阿凉说是燕承赠他的,他当时可以佯装不信,强加一份亵渎之意。可他其实明白,阿凉并未骗他,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已渐渐理清自己的感情,屏退了所有伺候自己的少年,每夜里独自呆在寝殿中,他明白阿凉对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暗暗告诫自己,不日便出宫去寻人,若是阿凉愿意随他回来,自己日后定会好好待他,若是他……不愿,那自己便帮他寻到哥哥,让他日后安安稳稳的生活。

风尘之地,愈到夜深便愈是热闹,妓馆前院中传来阵阵喧闹之声,男人们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荤话,怀里抱着些小倌正饮酒作乐。

本在内屋中休憩着的施老板,忽而只披着件外衣便走了出来,直奔一间卧房而去,小厮打扮的小童正倚在门口抹着眼泪,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房间内传出阵阵催情香的气味,施老板向内一看,便见阿凉倒在床榻上,额角正向外渗着血,他走过去伸手一摸阿凉鼻息,显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好了。

他见阿凉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极是凄惨,本就一副破败身子,又遭此一番磋磨,定是不堪受辱,存了死志,施老板抬手唤那小童,冷冷说道,“去唤人来,把他丢出去。”

那小童不敢多语,只得去了,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男人,挟住阿凉瘫软无力的身子,把人扔在不远处一片枯草丛中。

阿凉被人重重摔倒地上,他仍有气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他趴在枯草和碎石之间,小口的呕着血,迷迷糊糊的张合着嘴巴念叨着些什么,一会唤着哥哥,一会唤着慕辞。

忽而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近,阿凉强撑起眼帘看去,隐约见到一位长身玉立的男人,手中捏着根玉箫,蹲在他面前,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见阿凉不做声,蜷缩在地上打着颤,便把自己的外袍褪了下来,裹在阿凉身上,微微一叹气,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阿凉失血太多,已是支持不住,便在男人怀里昏迷过去。再醒来时,便在一间装饰华美的房间中,男人着了件浅白色的长袍,正端着杯清茶细细品着,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气韵。

见他醒了,男人便拿起在小火炉上温着着药碗走了过来,浅笑着说,“你醒了,我喂你喝药吧。”

第十章

阿凉就着男人的力道,强撑起半边身子,他倚在男人怀抱中,被温柔的喂下一碗温热的药汁,随着药效起了作用,阿凉的眼睫半阖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忽而他强自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挣动起身子,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极低的呜咽。

男人见他这般,便猜想他应是不知这药有安眠作用,还以为自己也同那妓馆中的嫖`客一般要对他下些助兴的药物。他忙轻柔的揽过阿凉的肩头,低声说道,“莫要怕,再无人会伤害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凉终是平静下来,满脸泪痕的窝在男人怀里睡着了,男人把他抱进锦被中,又吩咐下人在房中好生伺候,这才转身离开。

厚重的幔帐遮住了外间的光线,隐约几句对话传进阿凉耳中,他伸手拉开幕帘,想要向外走去,忽而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把他重新带到床榻上,“先让大夫为你诊治,不要乱动。”

满头华发的老大夫走上前来,先是细细察看了阿凉的面色,这才捏住他的手腕诊起脉来,老大夫思索了好一阵,又问了不少琐碎问题,待到阿凉比划着应答了,这才神色凝重的说道,“恕老夫直言,公子脉息飘忽不定,体内恐有隐疾。”

“尤其是肺脉,应是有些旧病根在,定要精心保养才好。公子身上的伤多为皮外伤,每日涂抹药膏,不日便可康复,但日后定不可再劳累伤神。”

男人点头应下,道了声多谢,差使下人随同去取了药方。他侧身坐到榻上,看着阿凉柔声问道,“今日可觉好些了?”

阿凉知晓是眼前的人救了他性命,否则他早已是一孤魂野鬼,死在那破落草丛之中。他连连向男人道着谢,不住的作着揖。

男人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接着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家人朋友,怎么流落到那种地方。”

方一提及妓馆,阿凉便觉整个人如坠地狱一般,遍体生寒,令他惊惧不已,他强压下恐惧,说是自己本想攒些银钱去寻失散多年的哥哥,却不料被人卖进了妓馆中。

男人低低叹了一声,颇有些同情阿凉的境遇,交代他好生休息,阿凉见男人要离开,小心翼翼的比划着问男人如何称呼,说是以后愿做奴仆伺候,以报答救命之恩。

地处僻静的小别院掩映在层叠的花树后,阵阵恬淡的香气氤氲开来,缠绕在空气之中,恍惚间犹如避世之居所一般,颇有些古朴的趣味。穿了一身灰色短衣的青年从小院子中缓步走出来,微踮脚去摘树上嫩黄的花苞,装进个小提篮中。待到提篮半满,他便蹲在树荫下,耐心的筛检起来,挑出些好的准备做些花茶来饮。

青年的模样颇是俊秀,一双眼睛灵动至极,眼尾处枕着一颗小小的浅红泪痣,带出几丝蛊惑人心的意味。唯独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带着些病弱的惨白,他抬手捂着唇边低咳了几声,压下心肺间凝涩的感觉。

方才一番动作令他手上的布条有些松落,露出不少细密的伤痕,指节有些肿胀淤青,还夹杂着不少划痕,这些伤口有些是在妓馆中被客人凌虐的,有些则是他每日编些竹条和小玩意时不小心伤到的,尚未痊愈的伤口一沾水便会疼痛,他便拿了件破旧衣服撕下些衣料缠裹在手上。

他手脚很是麻利,拾捡好花瓣便向卧房中走去,他小心的探出头张望了好一会,确信四周没有人在,这才急急阖上房门,又推过屋子内的那张圆桌堵在门上,这才安心,回到床榻上坐下,取了放在一旁的药碗一饮而下。

他那日得知救他的人乃是皇家姓氏,正是慕辞的异母弟弟,他说要留在府里为奴,以报答慕涯救命之恩,慕涯却不愿他这般,同他说不必报答,待身体好了便自行离开,去寻他失散的兄弟去。

待到阿凉身上的外伤渐渐收口,他便离开慕涯府上,回了小别院里住下。想等自己身体有些起色,再去寻人,那日大夫的话他句句皆已听到,他心中明白,自己如今这幅身体显然已是不能长久,不知还能苟活多少时日,他明白他这一生身微命贱,有幸出宫得了些自由日子已是大幸,本不该奢求太多,他却仍痴想着哪怕临死前能寻到哥哥半点消息也是好的。他正垂头为以后打算着,忽闻房门发出几声细微的声响,他猛地一震,慌慌张张的蜷缩起身子,把自己窝到角落中不敢动弹。外面的人见迟迟无人来开门,便有些焦急的扬声唤起阿凉的名字。

阿凉听那人声音兀的一怔,不敢置信的起身走到门前,将那小圆桌向后拉了拉。

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搭在门闸之上,推开了那扇木门,高大的身子覆了过来,伸手环住眼前的人,低语道,“阿凉,我来了。”

第十一章

慕辞把眼前的人拥的更紧,清楚的感受到那本就羸弱的身体愈发消瘦起来,阵阵心疼和愧疚绕在他的心头,他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阿凉并未答话,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被禁锢的身子幅度极小的轻颤着,青紫肿胀的手指死死抠在掌心,并不敢触碰面前的人。

过了良久,慕辞终是松开阿凉,牵着他向床榻旁走去,两人相对而坐,借着小菱窗透进来的日光,他这才细细打量起阿凉,只见那脸容中透着些异样的惨白,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倦色,手上缠裹着看不出颜色的布条,只余下些指尖露在外面,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单薄破旧,衣袖处甚至打着好些个补丁。

他也曾想过阿凉独自住在宫外的处境,却不曾料到阿凉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念及这一切都是源自他的决定,慕辞眼中一涩,轻柔的抚摸着阿凉的双手,把那些布条慢慢拆开,那淤痕遍布的十指令他不禁一颤,他还尚未细看,阿凉便满脸惊惧的抽回了手指,慌张的抓住落在床榻上的布条裹在手上,避开了慕辞的触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慕辞心中一痛,低语道,“阿凉,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跪在地上的人微垂着头,静默了半晌才怯怯的抬手比划道,说他想留在这里找哥哥。他比划完便瑟缩着身子向后退了退,他身上旧伤累累,着实被打罚怕了,生怕惹恼慕辞又被加以捶楚。

慕辞明白阿凉这怯懦的性子着实同他以往的态度脱不了干系,他既不愿随自己回去,他也不欲强求,“起来,别跪在地上。”他把人轻轻带进怀抱里,小心的安抚着,“我在这陪你住下,好不好?”

待到暮色时分,几缕炊烟萦绕而起,阿凉独自一人进到小厨房中忙活了甚久,方端着个食盘走了出来,慕辞正在他卧房中随意走动着,翻弄着放在墙角的一篮子平安结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