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冰洞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我随着侍卫一路走来,两边都是冰牢,关押着不少人,见到我们走过,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偶尔会抬起眼看一下。那样绝望无神的眼神让人直发冷。
“大殿下,您到了”前面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推开一间牢房,语气冰冷。
“我知道了”我走进去,里面除了一张冰床什么也没有,周围的冰壁晶莹剔透,泛着阵阵冷气,一点生气都没有,难怪那些人这样绝望。世上最能让人感到痛苦的莫过于孤独了。
我盘腿坐在冰床上,凝气屏息,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说实话父尊把我关在寒冰洞里一百年也算是严惩了,寒冰洞这个地方关押着所有穷凶极恶的魔,有些甚至已不是魔,而是怪物,他们为追求更强大的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最终落得个终身囚禁。
不知道在这里的一百年我能不能平稳清净地度过。
“新来的?”隔壁突然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这样活泼的声音在这寂冷的牢房里显得尤为突兀。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我在这呆了都快好多年了,这些年里只见到些老魔头或是些怪物进来,像你这样年轻的倒是从未见过,你可是头一个”他开始戏谑我“说说你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才被关押到这里来”。
“要你管”我在心里默默地顶了他一句,嘴上仍毫无动静。
“呵,小东西这么不听话?”他笑了“你爹爹一定很头疼”。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别猜啦,我呢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别人的心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得意。
“你是谁?”我问。
“想知道吗,自己过来看就行了”他回得倒是简洁明了。
“我现在是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想干嘛就干嘛”我没好气地回他。
“这不是很容易么?”隔壁传来他无所谓的笑声。
“有本事你过来啊”,我就不信你真能过来。
但是,他真的过来了。
我瞧见一袭玄衣落在我面前,衣裳的主人此时正笑眯眯地瞧着我。模样俊俏,看起来很是年轻,仿佛才二十几岁,但这是魔界,是寒冰洞,关在这里的可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谁晓得这看起来二十几的家伙会不会已经好几千岁了。
“你怎么过来的”我跳下床,警戒地望着他。
“这只是用灵力凝成的分身罢了,我的真身仍在隔壁,你还真以为我过来了?”他有些无奈“若真是这样,我还会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么?”
“那你到底想干嘛”我还是很警戒地看着他。
“找人陪陪我啊,一个人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身边一个讲话的都没有,很无聊的”他自顾自地坐在我的床上,一脸淡定地看着我“这不是你来了吗,总归有个正常的可以陪我讲话了”。
“……”
“嗯,你为什么进来的”他拨弄着一头黑发,看都没看我。
“你先说”我突然觉得我在这里的一百年不会太无聊了。
“我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他耸耸肩,无辜地看着我“可能是我太厉害了吧。现在到你说了,快点快点,我可是很好奇呢”。
“你就吹吧,还太厉害,真是厚颜无耻”感觉到他并没有恶意,我慢慢移动到他身边,坐在床上“我呢,就是去人间玩了一趟,然后就进来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独孤傲天那个老东西”他凑过来盯着我“所以寻了这么小一个错处就把你发到寒冰洞里来”。
“没有”我往后退了退,他连我父尊都知道,看起来他们似乎还认识,这人来头一定不小,我还是谨慎些为妙。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只有另一种可能了”他凑得越来越近“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
“怎么了”我吞了吞口水,问他。
“你真是太可怜了,肯定是独孤傲天那老东西看上了你,但是你宁死不从,结果他一怒之下就把你关这儿了”他一脸义愤填膺地握住我的手“你别害怕,如果他再欺负你,我帮你”。
他、他、他都想到哪去了,我瞪了他一眼“喂,你话很多哎,还有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没事,你别不好意思,我都了解”他一脸“我懂,我都懂”的模样,看得我心里只发麻。
“不是这样的,你想太多了”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头“你不要给我胡思乱想”。
他愣愣地瞧着我的手,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人既然认识我父尊,看起来来头不小,又被关在这里,谁知道他有多厉害,我刚刚被他说急了,居然像平时那样乱戳,这下真完了,我僵了一会,摸了摸胸口的项链,念了咒语,不多时,小猪般大小的灵兮就蹦了出来。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请您见谅”我艰难地开口“如果……”。
如果你要发怒的话,我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朝灵兮动了几下手指,灵兮那只笨兽就腆着大屁股麻溜地滚了过去,还讨好似的把头伸到他的手指下,他用食指点了点它的脑袋,它就很
是温顺地躺在地上肚皮朝天,舒服地眯起眼睛开始打盹。
“你……”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独角兽,上古神兽之一,九州大陆上仅剩一只,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你运气挺好的啊,这样的灵兽可遇不可求”他低着头静静地说。
“你真识货,灵兮可是很厉害的,虽然很能吃,也有点笨……”我不停地打哈哈,现在连我自己的灵兽都跑对方阵营里去了,我又手无寸铁,拿什么保护自己。
“你刚刚戳了我的脑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完了完了,他果然是记下这笔帐了,现在肯定是要报复我,看他脸色略显阴沉,怎么办才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双手握拳,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不是故意的就算了么?”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慢慢把脑袋移了过来,闷闷地开口“你再戳几下”。
“什么”我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像你刚刚那样戳我,很舒服”他继续低着头,声音很轻。
“那好吧”看他很是诚心诚意,还那么无辜地看着我,我就又忍不住爬上床。他直接就把脑袋搁我腿上了,我略微适应了一下,说“如果你想舒服点的话,我可以帮你揉揉”。
没等他回答,我就自己帮他揉起来了,一边揉一边跟他讲话“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苏姨就会这样帮我揉,可舒服了,所以我一会儿就睡熟了”。
“苏姨是谁”他枕着我的腿,十分惬意。
“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我浅浅地勾起嘴角。
“嗯”他眯着眼很是舒服“看样子你过得挺不错的嘛,不过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你刚才可没有回答清楚”。
“还不清楚么,我真的只是私自去了人间一趟,结果被发现了就给关在这里”我不停地解释。
“这种缘由也太牵强了吧,你肯定是得罪了独孤傲天那个老东西”他懒洋洋地挪了挪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着。
“你怎么老是管魔尊大人叫老东西,你们很熟吗”
“我们可熟了,都认识许多年了”
“那你到底有多少岁啊”
“你猜猜?”
“快点说”
“七千多岁了吧,我都快忘了”
“你这么老!”
“那我看起来不也就比你稍微年长一点点么”
“那也是,虽然魔不会死,但是魔的容颜若没有灵力维持也会变老的,你怎么不会老”
“会变老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杂念,而真正纯正的魔是不会变老的,他们想自己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怎么,那个老东西没有和你们说么”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修为和灵力岂不是很高”
“嗯”
“可是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
“这是我的失误”
“别解释,反正你就是被关在这里了”
“你这个小东西……”
我们两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突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仔细听了听,说“有人来找你,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找你玩”。
我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没影了。不多时,我果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杂乱的说话声,我理了理衣服,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床上。
“吱呀”一声,牢房门被打开了,我看见苏姨走了进来。
我急忙下了床行礼“长安拜见苏姨”。
“臭丫头,真不让人省心”苏姨一脸无奈“你说说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些?这回你父尊发了大怒,都把你给关到寒冰洞里来了,苏姨都没办法救你”。
“我没事的啦”我吐吐舌头,不以为意“反正只是关一百年就好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苏姨有些生气“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少闯些祸,你就是不听,现在捅出大篓子了吧”。
“哎呀,苏姨不要生气了,长安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拉着她的手撒娇。
“还有下次”她瞪着我。
“没有了,绝对没有下一次”我急忙举手表示我的决心。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我“这是些小点心,赶紧吃了,不够苏姨以后再拿。虽然我们魔族的人用不着吃东西也能存活,但苏姨知道你嘴巴馋,这寒冰洞又没什么好吃的,就给你带了点吃的”。
“谢谢苏姨,就知道苏姨人最好了”我接过盒子,掂了掂,挺重的,苏姨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不便在这里久留,就先走了”苏姨摸了摸我的头“长安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虽然贪玩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以后仔细些,在这里也听话一些”。
“是,苏姨”我看着苏姨走出去,这才打开点心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吃的。
“哇,水晶马蹄糕,翡翠绿豆糕,红豆千层糕,莲子糕,甜豆饼,马奶饼,酥米饼……”我一样一样地点着,点得不亦乐乎。
“这么多好吃的”他又出现了,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边,颇有兴致地瞧着我的点心。
“喂”我顿了一顿,才发现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玄彻”他已经伸出手抓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了“你应该得叫我哥哥,对了,这糕点真不错,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吃到糕点,真是托你的福”。
“玄彻”我念了一遍,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但那厮又开始伸手去拿糕点了,我赶紧扑过去大喊“住手,那是我的糕点,你给我留点……”
……
“小东西你是独孤傲天的女儿”
“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
“谁叫你嗓门那么大,声音都能直接透过厚厚的冰壁”
“你骗人,我才没有”
“你瞧瞧,就像现在这样”
“你……”
“不过独孤傲天那样不苟言笑,古板得要死的老东西居然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不敢让人相信”
“我绝对是我父尊亲生的,你不信拉倒”
“啧啧,我信,我信还不行。不过我管你父尊叫老东西,又管你叫小东西,这还挺配的”
“谁允许你叫我小东西,我不小了”
“但是,你的年龄和我比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我听你这话,怎么有种你是想嫁人了的感觉呢”
“我才没有”
“你不会已经嫁人了吧”
“没有”
“那,意中人呢”
“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随便问问”他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我就是想看看哪个不幸的家伙被你给看上了”。
“你给我闭嘴”我愤怒地盯着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怎么又有人来找你,小东西你在外面人缘挺好啊”他的声音都还没落地,人就没影了。
又有人?这寒冰洞不是戒备森严,一般人都不能出入吗,苏姨费劲周折也只能进来停留一会儿,还有谁有这能力进来看我。
然后,我看见了小五,他的冰块脸一点变化都没有,眸子里满满的疏离感。
“小五……”我跑到门口喊他,结果他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小五被发现了吗”我自言自语,忐忑不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就完了,小五也会死的”。
我看着小五走到我的对面,被侍卫推了进去。
“你给我好好呆着”侍卫冷喝一声,锁好牢门离开。
“小五,你怎么进来了”我趴在牢门上冲他喊。
“……”小五一声不吭地闭着眼睛在床上打坐。
“我很担心你啊,你说说话吧”我不停地拍打着牢门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结果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小五,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说说话好不好”
“你打算怎样”他终于睁开眼看着我“是想自己扛下所有事么”。
“本来就是我连累了你啊”我委委屈屈地开口“也许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可你被关到这里就必死无疑了”。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他静静地说“我还答应过你要保护你,就必须要做到”。
“保护我……”我瞬间苦笑不得地望着他“就是陪我一起蹲牢房?我只是被关禁闭,一百年后还可以出去的,你要是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怎么这么笨”。
“我现在能护着你就行”他想了一下。
“那也得把自己的命先保住了才能救别人呐”我看着小五,他仍旧是那副冰块脸,不过这话讲得真让人喜欢“对了,你得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寒冰洞向来只关押魔族里的穷凶极恶之徒,虽然你身份不明,但你既不是魔族之人,也算不上穷凶极恶,父尊绝不可能把你关押到这里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冒充”他面不改色地回我。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太明白。
“本来有一位重犯要押往此处”他下了床,龙渊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上,微微泛着寒光,他拎起手里的剑朝我晃了晃“我把他封在里面了”。
“龙渊”我欣喜地朝那边看“都好久没见了,灵气又增长了不少嘛。等等,不对,你刚刚说你冒充别人进来,还把人家封在这里面了,小五你胆子好大!”
“届时你若出去,我便放他出来,你再带我走便可”他收回剑,很是直接地跟我说。
“……”
小五我还是低估了你,你还真是,老谋深算。
“你在这里如何”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我。
“挺好的”我笑笑,除了出现一个奇怪但长得不错的老妖怪之外,我在这里目前过得挺好。
“那就好,此处清净,倒适合修炼”他重新走到床边,一时间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对我说“我也会在这里教你练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