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奠基井冈山

第一章

奠基井冈山

大革命失败后,所有的革命同志都痛心疾首,包括毛泽东。那时,毛泽东站在黄鹤楼上,面对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紧锁眉头,想到“烟雨苍莽”的革命局势,惆怅万分。

不过,危机中也蕴藏着生机。

秋收起义遇挫后,毛泽东率领起义部队来到井冈山,当起了“革命的山大王”。“上山”,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毛泽东在敌人血腥镇压的情势下,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理性抉择。

就是因为毛泽东这一“叛逆”的决定,开创了中国武装斗争的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开创了红旗插满井冈山的大好局面。

危机迎刃而解。

目标井冈山

秋收暴动

1927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为了挽救革命,保存革命力量,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经过多次研究和讨论,决定在秋收时节,到群众基础较好的湘赣边界地区发动武装暴动。

何为“秋收起义”?

顾名思义,即在秋收时节发动的武装起义。

为什么要选择在秋收时节发动一场暴动呢?

按理说,秋收时节应是农民一年当中最繁忙、最喜悦的时间。可是,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的压榨,人民苦不堪言,怨声载道。连年的征战、沉重的苛捐杂税,已经让人民难以承受。为了武装反抗国民党,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中国共产党决定在这一关键时期发动武装暴动。

大革命时期的“农民大王”毛泽东,被任命为中国共产党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书记,回到他的家乡,统率工农武装队伍,领导湘赣边界的秋收暴动。

中秋节那天晚上,明月高挂,湘赣边界地区一片宁静。毛泽东费尽周折,终于到达工农革命军第三团团部的据点。

苏团长听说前委书记来了,兴奋地走出来,迎接毛泽东。他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用高亢的声音对大家说:“同志们,这是中央特派员,也是党的前委书记。现在,我们请毛委员讲话!”

大家纷纷鼓掌,他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久久地注视着毛委员。

毛委员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同志们,今天是中秋佳节,老百姓们称为团圆节。我们今天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明天的大团圆。现在,大革命虽说遇到了挫折,但我们不能丧失信心,这时候更应该拿起武器,打倒反动派,建立起工农革命政权!”

稍稍停顿了一下,毛委员接着说:“我们这次暴动,人数众多,力量强大,不只有正规军队参加,还有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就让我们勇敢地与反动派开战吧!”

大家被毛委员高昂的情绪感染了,当他们听到毛委员宣布“明天举行暴动”的消息后,个个欢呼雀跃,热烈地鼓起掌来。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地秘密准备,9月9日,秋收起义正式拉开序幕。

整装待发的起义军在既定地点集合,高喊着口号:“红色领带系在颈,只顾死来不顾生。”排山倒海的革命热情直冲云霄。紧接着,庄严而神圣的授旗仪式开始了。这面由镰刀和铁锤组成的旗帜,不仅倾注了中国共产党对革命胜利的期望,也代表了普天下百姓求得解放的共同心声,更是工农革命军打出自己的旗号,建立起最早的工农革命队伍的标志。

秋收起义先在修水进行,紧接着安源、铜鼓、平江、浏阳等地相继爆发革命。起义军所到之处,人民群众纷纷响应,揭竿而起,自愿加入到起义的队伍中,与工农革命军并肩作战。

身为起义队伍中的一员,毛泽东在从江西向湖南平江、浏阳挺进途中,亲眼目睹了秋收起义的迅猛发展形势和革命局面的变化,怀着满腔的革命情怀,文思泉涌,欣然挥笔记下了这一光辉的历史时刻。这就是我们熟知的词作《西江月·秋收起义》:

军叫工农红军,

旗号镰刀斧头。

修铜一带不停留,

便向平浏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

农民个个同仇。

秋收时节暮云沉,

霹雳一声暴动。

变计文家市

革命的道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它总会遇到些波折和困难。关键是,如何在绝处逢生,扭转乾坤?

秋收起义势头虽高涨,但并没有当初计划得那般顺利。师部所在的第一团受到重创,损兵折将很严重;第二团被敌军打散,团长去向不明;第三团受到敌军的猛攻,慌忙撤出已经占领的阵地……这一系列军事上的失利,使工农革命军的处境极为危险,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这一切,毛泽东看在眼里。

毛泽东跟随第三团,退守到浏阳南部地处湘赣边界的文家市。随后,各团剩余部队也相继赶来会合。9月19日晚,在文家市里仁学校的一间教室里,毛泽东和其他前委委员及一些师、团主要负责人聚在一起开会,商量工农革命军的去路。这一晚,即是决定这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工农革命军的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

大家的心情很沉重,各自思索着,默不作声。

毛泽东手上点着烟,也没抽一口,只是来回踱着步子。整个教室出奇得静,静得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毛泽东发话了:“下一步怎么行动,大家说说看吧!”

沉默了几分钟后,师长余洒度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按照原计划,再打浏阳,攻进长沙城。”

听了余师长的话,三团团长苏先骏也附和道:“目前要挽回败局,就必须再次攻打浏阳,直至拿下这座城池。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好明天就行动!”

毛泽东深吸了一口烟,对余洒度和苏先骏说:“你俩有没有考虑到我们现在的人马和武器装备的问题?我们与敌军的力量相差太大,这样蛮干,等于把剩下的队伍都逼上绝路。”

“我们不能因为吃了败仗,就不敢进攻,不敢打仗了吧?难道就这样放弃当初省委制定的计划?”余师长有些不服。

不等余洒度的话说完,毛泽东就严正地说:“要打也得看怎么个打法。知己知彼,才是最基本的用兵之道。这个余师长不是不知道吧?”

又是一阵沉默。

一直未发言的一团团长卢德铭,这时开口说话了:“我同意毛委员的看法。这时再攻打浏阳,仅凭我们现有的军事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如果硬干,可能要吃大亏。”

这一席话,让余洒度和苏先骏的心里极为不爽。他们嚷嚷着:“浏阳不能打,长沙更是打不得,那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毛泽东掐灭手中的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下一步,我们退到湘南的汝城去。你们想想看,只有撤出四面受敌的浏阳,才能保存实力,稍作休整。再说嘛,我们还能在那儿等着贺龙和叶挺的部队出广东北上。”

毛泽东见大家都不表态,接着说:“当时省委制定的计划是16日同时进攻长沙。可今天已经19号了,其他各路军队都没有进攻长沙。这足以说明,这一计划欠妥,我们低估了长沙敌军的守备力量。如今,我们受到重创,必须从城市中撤出,转到敌人力量薄弱但群众基础良好的农村地区,让军队休养生息,以利再战。这绝不是当缩头乌龟,而是换种方法和敌人斗!”

大家都被毛泽东激昂的情绪感染了,也被这一新奇的打法吸引了。他们心中不禁感叹:一个教书先生竟对军事战术如此了解,实在令人佩服!

卢德铭当场举手同意。其他人也表示赞同,唯有余洒度和苏先骏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直到毛泽东答应,这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担着,余、苏二人才松了口,勉强同意撤出城市,转入农村。

在革命的危急关头,毛泽东审时度势,用他非凡的智慧挽救了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的剩余力量,实现了工农革命武装斗争从城市转向农村的伟大转折。

三湾改编

江西永新县,有一个风景优美、群山环绕的小山村。它,就是人们所熟知的三湾村。如今,人们到三湾村,都会到一个叫做“枫树坪”的地方看看。那里长着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枫树,别看它名不见经传,却在1927年9月底见证了一场神奇的军队整顿和改编活动。

1927年9月30日清晨,嘹亮的军号声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枫树坪的广场上,熙熙攘攘地站满了参加秋收起义的工农革命军战士。大家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毛委员站在枫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战士们殷切的目光,心里十分高兴。今天,他穿戴整齐,满面笑容,显得精神十足,可见,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要落地了。毛委员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用他那浑厚的湖南口音公布了前两日前敌委员开会研究的结果:

“同志们,自从秋收起义遭受挫折后,我们一路奔波,伤亡十分惨重。为了保存革命的实力,为了革命能有好的发展,前委决定对剩余部队进行整编。大家都知道,现在军队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避免造成溃不成军的结局。当然,个别同志的思想发生了动摇,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军队改编时,大家自愿决定去留。离开的,我们发放路费,并希望大家将来继续参加革命,我们随时欢迎;我们还要改变过去随便打骂士兵的坏习惯,在军队内部实行民主制,官兵平等,言论自由。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将不足一千人的部队,缩编为一个团,称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以后,党支部建立在连上,由党统一指挥,共同进退。”

毛委员的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大批官兵的响应和支持。他们纷纷鼓掌,并高声欢呼,好像在表达着“早就应该这么做”的意思。

毛委员稍作停顿,接着说:“下面我宣布,改编后的干部名单:团长陈皓,团党代表何挺颖;副团长徐庶,团参谋长韩昌剑;第一营营长黄子吉,党代表宛希先;第三营营长张子清,党代表李运启……”

如今站在这棵枫树下,仔细聆听,似乎还能听见毛委员庄严宣布的声音;仔细感受,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那股热烈的情绪以及喜悦的氛围。

翻开历史的画卷,我们清楚地看到,三湾改编后,工农革命军出现的变化:政治面貌焕然一新,官兵们精神抖擞,之前弥漫在军中的颓废士气一扫而光。这正如一位连长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提到的:“现在,我每天行军打仗,没有多少钱花,也没有多昂贵的军衣穿,但我每天都是快乐的、愉悦的。这种现状比我之前吃好喝好的生活好多了,精神的富有比物质的富有,让我更加满足。因为,军队内部是团结的,大家是平等的。”

三湾改编,最成功之处在于“将支部建在连上”,即在连以上设立党代表,负责政治思想工作。这一点,保证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中国共产党建设新型人民军队的一次伟大尝试和成功探索。

三湾改编,在军事史上是一次神奇的改编。它的巨大作用将永载史册,永放光芒!

井冈山上展旌旗

古城定策

三湾改编后,部队出现了新面貌,提高了战斗力,这让毛泽东打心眼里高兴。可是,他的眉宇之间隐隐含着一丝忧虑。

原来,毛泽东率领部队一到三湾村,就给井冈山的“山大王”袁文才写了封信,表明了自己要拉队伍“上山”的意思。三天过去了,信也送到了,可是,袁文才那边始终没个音信儿。这着实让毛泽东心里十分焦急。

可毛泽东哪里知道,这封信在袁文才的寨子里炸开了锅。

事情还得从9月30日的后半夜说起。

袁文才正在熟睡,突然被人吵醒,说是有人送来了一封“袁文才同志亲启”的信。他带着睡意,爬起来拆开信一看,如坠云雾。他望着落款处的“毛泽东”三个字,久久不语。半晌,他才发出命令,让各头领前来议事。

不一会儿,农民自卫军的各个头领陆陆续续赶来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非得在这大半夜里议事。

袁文才将来信念了一遍,众人更加不解。

突然,司书(文书、军师的意思)陈慕平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我认识毛泽东!”

大家纷纷看向他,眼里带着迷茫。

“去年,我在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里学习,当时的主讲人就是毛泽东。这么说来,他还算我的老师呢。大家听说了吗?前不久发生的秋收起义,毛泽东就是领导人。他可是中央的特派员,也是前委书记。”

“哦,原来是他!”袁文才回过神来,说:“那他提出来和我们一起搞什么武装割据,这是什么意思?大家说说看。”

头领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多数都不同意毛泽东“上山”。大家的担心并非多余的,自古大鱼吃小鱼。虽说同为党内同志,但也不可不防啊。

袁文才一时没了主意,他将目光转向陈慕平。陈慕平猜到了袁文才心中的疑虑——担心毛泽东的队伍上山后,火并了他的农民自卫军。陈慕平想了一下,说:“既然人家已经写了信,说明人家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咱们不派人回个话,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替袁大哥走一趟,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

袁文才表示同意,当即让陈慕平叫上宁冈县的党组织负责人龙超清,一同前往三湾村,会会毛泽东,探探底。

话说毛泽东在三湾村正等得焦躁不安,忽然听人来报,说袁文才的代表来了。他喜出望外,立马走出去迎接。

刚一进门,陈慕平就认出了毛泽东,便按照礼数叫了一声“老师”。毛泽东先是一愣,马上想起来,两人是旧相识,且有师生之谊。双方落座后,陈慕平将袁文才的亲笔信交给毛泽东。毛泽东看完后,不觉心头一紧,说:“看来袁文才同志是来给我们下逐客令的。他不会是害怕我们‘吃’了他吧?”

陈慕平和龙超清两人对看了一眼,心中暗自称奇:毛泽东果然不凡,一眼就把事情看穿了。

毛泽东接着说:“我们接到了江西省委的指令,要求部队向井冈山转移,说这里有我们的党组织和武装队伍。现在看来,就是龙超清同志和袁文才同志喽。”

“原来是这样啊!”龙超清回应道。

于是,龙超清和陈慕平坦诚地说明了袁文才的担心和顾虑,并简单介绍了井冈山地区的情况。毛泽东十分高兴地让他们回去转告袁文才,自己理解他的处境和担忧;工农革命军同意袁文才的安排,部队先到宁冈古城,然后再决定是否上山。

随后,毛泽东带领部队从三湾村前往宁冈北边的一个小镇——古城驻扎下来。

部队抵达古城的当天晚上,前委在镇上的“联奎书院”召开了扩大会议,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总结了自秋收起义以来的经验和教训,研究讨论了军队立足井冈山、争取当地农民武装、实行武装割据的重要问题。最终,大会一致同意在井冈山地区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战略方针。

这次古城会议,让军队干部在思想上得到了统一,行动上获得了一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与茅坪农民自卫军首领袁文才的会面。

“鸿门宴”变“团圆饭”

陈慕平一行从三湾村赶回茅坪后,如实向袁文才

转达了毛泽东想与他见上一面的要求。这件事着实让袁文才左右为难。

袁文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揪着自己的短发,苦苦思索:是去还是不去?如果见面,在哪儿见?什么时候见?

晚上,袁文才召集部下商讨具体事宜,最终确定于10月6日,在古城和茅坪之间的大仓村与毛泽东见面。为了安全起见,袁文才暗地里安排特务连埋伏在后山,以防不测。接着,又安排人连夜前往古城,向毛泽东回复见面的相关事宜。

事实上,消息传来之后,毛泽东和部下就见袁文才带不带兵、带多少兵的问题,也发生了争执。最终,毛泽东一锤定音,只带陈皓、张子清等六人过去。

10月6日一大早,双方人马在山清水秀的大仓村见面,具体地点选在村里一家富绅的吊脚楼上。毛泽东和袁文才见面后,互相寒暄了一阵。趁着上茶的功夫,袁文才下楼悄声吩咐陈慕平:“人家才带了六个人,而且没带枪。咱们这样做,显得咱多没度量,赶紧让特务连撤了!”

袁文才回到吊脚楼,继续热情地和毛泽东交谈。他们一起谈论秋收起义后的局势以及井冈山地区武装斗争的情况,气氛还算融洽。

毛泽东一边喝茶,一边抽烟,对袁文才说:“袁文才同志啊,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对于你的身世遭遇,我表示同情;对于你们农民自卫军的斗争情况,我表示钦佩。我都听说了,你们从新城一直打到吉安,先是推翻北洋军阀的县政府,后又救出新城八十多名受苦受难的同志,你们的威名可是震撼了整个湘赣边界啊!”

听了毛泽东的赞扬,袁文才及其手下头领的心里感觉十分温暖。

毛泽东接着说:“我们这次是奉江西省委的指令,到井冈山搞武装割据。这次前来的确有些冒然。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就奉上我们的一点见面礼吧!听说,咱们农民自卫军的枪支不够,那我们就先送你们100条枪吧。”毛泽东见袁文才等人犹豫,又补了一句:“明天就派人来古城取!”

袁文才及其部下心里都喜滋滋的,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袁文才说:“我们欢迎工农革命军在茅坪安家!既然大家都是同志,都是为了革命,应该互帮互助。至于后方留守处、医院、粮饷等问题,都交给我们来办。这些事情毛委员不必担心,让我们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毛泽东等人听了也十分欣慰,纷纷表示感谢。

这时,下面有人来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于是,毛泽东和袁文才等人相邀走到饭桌前,非常融洽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本来是暗中密谋的一场“鸿门宴”,没想到最终变成了一顿“团圆饭”。

工农革命军正式安家茅坪的时机成熟了。

安营茅坪

毛泽东与袁文才达成一致后,便各自离开了大仓村。

袁文才和龙超清一从大仓村出来,便急着往茅坪赶。明天,工农革命军就要在茅坪安家了,后勤工作还没落实,得赶紧张罗。袁文才一边赶路,一边在思考:后勤的医院、留守处放在哪里好?明天怎么接待工农革命军?毛委员来了住在哪里?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要在今晚落实,否则明天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袁文才禁不住地加快了步子。

回到茅坪,袁文才请龙超清及各部首领到家里开会,商定各自的分工:袁文才负责落实吃的问题,龙超清负责落实住宿的问题。

晚上,整个茅坪村沸腾了:家家户户连夜打扫卫生,腾出房间,下好门板,铺好稻草;杀猪宰羊,喊叫声此起彼伏。人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这样热闹的场面,怕是过年也没有过。

毛泽东回到古城,连夜召集营以上的干部,报告与袁文才见面的情况,并宣布了第二天一早部队开向茅坪的决定。这样一来,工农革命军晚上也是一阵忙活,为第二天的开拔做好准备。

10月7日,天气出奇得好。太阳普照大地,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工农革命军喜悦的心情感染着周围的一切。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毛泽东等人带领,从古城出发;一路由陈皓带领,从龙市出发,最后在茅坪会合。

工农革命军穿着整洁的军装,精神抖擞地走在乡间小路上。他们沿途经过的地方都有老百姓驻足观看,议论纷纷。有大胆的,向大部队喊道:“喂,你们也是农民自卫军吗?”

“不是,我们是工农革命军。”

“你们从哪里来的?”

“湘赣边界。”

“还走吗?”

“有可能不走了。”

“好哎,这样就不怕国民党军队来欺负我们啦!”

工农革命军唱着军歌,嘹亮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山林……

此刻,茅坪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大概是整个山村有史以来最大的喜事了。

“来了来了,我看见毛委员了!”

村民们吹起喇叭,敲起锣,放起了鞭炮,排成了一条长长的迎接队伍。毛泽东等人在袁文才等人的陪同下,走进茅坪村。看到村民们热情的欢呼和会心的笑容,工农革命军也被深深地感动了。

工农革命军在茅坪村吃了饱饱的一顿饭,许多人都有游子归家的感觉,心里涌起阵阵的暖意。饭后,在袁文才和龙超清的安排下,部队有序地进入到各家各户宿营。

天渐渐黑了,山村静悄悄的。住在八角楼上的毛泽东,此刻还没有入眠。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秋收起义后的一系列事件,心里感慨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尘埃落定

热闹了一整天的茅坪村,终于安静下来了。

袁文才忙完了一天,此时正往家里走,经过八角楼的时候,发现毛委员屋里的灯还亮着。于是他转身爬上八角楼,轻轻地推开毛委员的房门。

“毛委员,还没休息呢?”

毛泽东起身披上衣服,迎进袁文才。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毛泽东递给袁文才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根,抽了一口,对袁文才说:“我们能这么顺利地在茅坪安家,都是因为你的鼎力相助。目前,后勤工作交给了余贲民同志,但他人生地不熟,真要管好后勤部,还需要你的大力支持啊。实际上,等于我将工农革命军这个家托付给你了。明天,我们就带队伍到周边地区游击一下,摸摸情况,也顺便带些药品和粮饷回来。”

“这么着急?您的脚伤还没好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咱们不能坐吃山空啊!”

袁文才见毛泽东对情况如此了解,便不再多说,答应尽量帮忙。

送走袁文才,毛泽东站在窗口眺望远方:一轮明月悬在天际,水银般的月光倾泻在地上,犹如一层白霜……

第二天清晨,战士们早早地起来,操练完毕,整装待发。

一面鲜红的旗帜,随风飞扬,上面印着镰刀斧头的标志,格外引人注目。这面旗帜带领着一支四五百人的革命队伍向湘赣边界的南边行进。虽然,战士们没有统一的着装,但他们面带笑容,精神振奋,洋溢着高涨的士气。他们就是刚在茅坪安家的工农革命军,他们打算将红旗插遍整个井冈山地区!

毛泽东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忧虑的“上山”问题终于得以圆满解决,心中增添了几分喜悦。靠着袁文才这个“山大王”的支持,工农革命军终于将红旗牢牢地插在了井冈山上。

看,一面面鲜艳的红旗,迎风招展,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个动听的故事!

建立根据地

象山庵聚首

建立革命根据地对中国革命的发展有重要意义。毛泽东当年在井冈山闹革命时,曾用一个生动、通俗的例子,解释了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重要性。他说,人的两条腿一天到晚都在走路,总会有需要休息的时候,屁股就起到了让人坐下来休息一下的作用。不然的话,人就要累死。同样的道理,工农革命军也需要一个“屁股”,这个“屁股”就是革命根据地。有了这个“屁股”,工农革命军才能休养生息,不断壮大。

要建立革命根据地,就必须重新建立党的基层组织,搞好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这是毛泽东在井冈山安家后,考虑到的最大问题。

1927年11月,毛泽东召集井冈山周边的宁冈、永新、莲花等县的党组织负责人,在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的象山庵中召开联席会议。会上,毛泽东向大家宣布了工农革命军留在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的决定。这一决定受到了大家的普遍欢迎。

接着,毛泽东说:“大家都知道,孤掌难鸣,工农革命军要建立革命根据地,一方的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地方上的支持。今天,我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说,大家要在自己的县里,恢复被破坏的党组织,尽快建立工农革命政权。只有这样,革命根据地才能顺利建立,并蓬勃发展起来。”

其实,永新和莲花的党组织负责人,早就想谋求更好的发展,只是对于目前的革命形势以及出路都不太明确。听了毛委员的话,在场的每个人都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毛泽东接着说道:“在恢复和发展党组织的过程中,一定要多吸收一些先进的工农骨干人员入党。”

见大家都不说话,毛泽东问道:“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有的话,尽量提,咱们一起想办法。”

一直未发言的贺子珍说:“可不可以请革命军的党组织帮助地方的党组织,请革命军的武装帮助地方的武装?”

毛泽东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这个没问题啊,工农革命军一定支持!”

“那太好了,如果能这样的话,我们这几个县的新局面就能迅速打开了。”贺子珍高兴地说道。

毛泽东说:“在我们的队伍当中,农民占了很大一部分,军事技能比较欠缺。地方上的武装队伍,更需要军事上的支持。目前的状况,就是缺乏军事人才。怎么办呢?看来,只有靠我们自己培养。”

之前就和毛委员探讨过这个问题的宛希先和何挺颖,表示赞同。何挺颖说:“过去有保定军官学校、云南讲武堂、黄埔军校等,咱们现在也能办个井冈山红军军校。”

“呵,这名堂有些大了吧?咱们能办起来吗?”宛希先表示有些担忧。

毛泽东立刻接过话茬:“办不了大的,咱办个小的嘛。比如,开办个军官指导队行不行?”

大家都表示同意。

毛泽东当即宣布:“这项工作交给吕赤同志来负责,就这么定了。”

经过十来天的筹备,井冈山军官指挥队于1927年11月下旬,在龙江书院正式开办。

“绿林好汉”的新生

红米饭,南瓜汤,

秋茄子,味道香,

餐餐吃得精打光。

干稻草,软又黄。

金丝被儿盖身上,

暖暖和和入梦乡。

这首红色赞歌产生于井冈山地区,是当年红军官兵们不怕艰难困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真实写照。如果你有幸到井冈山旅游,当地的老百姓一定会为你唱起这首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红色歌曲。

早在工农革命军安家茅坪之时,毛泽东就对袁文才说过:农民自卫军可以再招收两个新兵连以扩充实力,前委会派教官前来协助工作,以便提高整个队伍的军事训练水准和思想政治素质。

袁文才听从毛泽东的建议,招收了两百多名穷苦青年,集中到步云山下的空地进行训练。农民自卫军编为三个连,每日“三操两讲”,既练习军事技能,又学习政治理论,紧张而有序。

毛泽东十分关心操练的成效,训练期间,他亲自来到步云山,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常常鼓励战士们要克服困难、艰苦训练。有了毛委员的支持和鼓励,战士们心里异常温暖,训练起来也格外卖力。不到一个月,袁文才的农民自卫军队伍就训练得有模有样了。这让毛泽东心里感到特别的欣慰。

此时,对另一位“绿林好汉”的改编时机也已经成熟。他就是王佐。

考虑到王佐的情况比袁文才复杂,毛泽东决定先投石问路。这颗“石子”就是有过相关经验的何长工。

何长工带着袁文才写给王佐的亲笔信,来到了王佐的据点——茨坪。

王佐借着欢迎党代表的宴席,不动声色地盘问起了何长工的底细。何长工大方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王佐也坦诚地向何长工介绍了自己。原来,王佐本是一名裁缝,后来被迫当起了贩运货物的“水客”,不久又自立山头当起了“山大王”。

酒席过后,王佐带着何长工,来到队伍面前,大声喊道:“兄弟们,这位是党派来的代表,以后,大家多关照一下。散会!”一群人一窝蜂地又散开了。王佐根本没有给何长工鼓动大家的机会。

戒心很重的王佐,为防止何长工偷偷对自己的部下进行“渗透”,安排何长工到一个单独的屋子里住下。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不谈正事,也不让他接近队伍。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完成毛委员交代给他的任务啊?这让何长工心急如焚。

何长工思索了几天,决定找找王佐的“软肋”。他听说,王佐是个孝子,对他母亲言听计从。何长工便时不时地跑到后院,与王佐的家人拉家常,还经常帮忙挑水砍柴,赢得了王佐母亲和妻子的好感。

原本王佐担心何长工暗地里煽动他的部下,可结果七八天过去了,也没有发现何长工一点动向,反倒是自己的家人总是在说何长工的好话。这样一来,王佐便放松了对何长工的戒备,取消了对他的行动限制。

一天,何长工正好碰见王佐在处理一个村民的事情,知道了他与“地头蛇”尹道一之间的矛盾。于是,他决定帮助王佐,替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出口恶气。

王佐望着何长工,问道:“你们真能帮我们打倒尹道一吗?”

何长工肯定地说:“放心吧,这事我会告诉毛委员的,工农革命军一定派人来帮你们一起战斗。”

没过几天,前委就派来了一个连的兵力,协助王佐的部队歼灭了尹道一的靖卫团,枪毙了尹道一。这下,王佐彻底被工农革命军所折服,当即要求像袁文才那样训练部队。

1928年2月13日,袁文才、王佐的部下聚集在宁冈的朱家祠,举行了盛大的改编仪式。自此,井冈山上的两支“绿林山大王”部队成功获得了新生。

攻克茶陵

一天,毛泽东被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马上召集大家来开会。

这究竟是一条怎样的消息,让毛泽东如此激动?

原来,蒋桂战争爆发了!

为了支援蒋介石吃紧的前线,驻守在湖南的国民党军队都撤走了。这对于工农革命军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攻打茶陵。茶陵是湘赣边界的一个大县,在湘东地区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如果能够打下茶陵,对工农革命军开展群众武装斗争十分有利。

会上,毛泽东提议抓住时机攻打茶陵,解放当地百姓。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毛泽东说:“本来我也想去茶陵看看,但脚伤一直不好,怕去了只会拖累大家。何挺颖同志刚好又生

病,地方上的事也拖着他。这样,就让陈皓和宛希先率队去吧。”

1927年11月18日,陈皓和宛希先带领五百余人的队伍,向茶陵方向进军。这是一次急行军,部队抄小道,走近路,于当晚就到达了与茶陵只有一河之隔的中瑶村。

宛希先向当地的群众打听了茶陵城的情况,知道里面的敌兵不是很多,但城门易守难攻。于是,他又跑到河边,亲自勘察地形,最终决定采取里应外合的策略攻下茶陵。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陈皓,陈皓也表示赞同。

但是,怎样才能混进城里呢?这是一个难题。

这时,特务连的党代表罗荣桓进来了,说有一个老乡的表弟是城门守卫中的一员。正好这个老乡的父亲生病了,可以借看病的机会,混进茶陵城。大家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天快亮时,那位老乡请人抬着自己的父亲,在城门口喊着要进城。

“狗伢子,我是你表哥,我爹病喽,要进城看大夫。”

喊了一阵,里面没有回应,化了装的革命军也跟着喊,只听见一个年轻人没好气地嚷道:“喊啥子喊?大清早地扰人清梦!”

老乡听出这是他表弟的声音,接着又喊道:“狗伢子,我是你表哥,你舅舅生病喽,要赶紧到城里头看大夫,你快点把城门打开。”

“哦,是表哥啊,可这天还没亮,不到开城门的时间呢。”

“不行啊,你舅舅是急发病,耽误了时间怕是有危险!”

生病的老人此时也开始难受地呻吟起来。那叫声让狗伢子心里也产生动摇了:怕是舅舅病得真是很严重吧?

他吩咐手下,将城门打开一条小缝。化了装的革命军一个箭步冲上去,缴了守门士兵的枪,打开了城门。陈皓、宛希先见城门开了,立即率兵冲进城去,高喊着“缴枪不杀”,制服了城门守卫。一些还在睡梦中的士兵,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成了俘虏。守城的伪县长被枪声惊醒,知道大事不妙,仓皇弃城而逃。

茶陵攻克了!没费一兵一卒就攻克了!

这是三湾改编以来,工农革命军取得的最大胜利。这胜利令工农革命军和当地的老百姓欢欣鼓舞!

遂川工农兵政府

工农革命军从茶陵回到宁冈不久,农历新年即将来临。

山区的冬天特别寒冷,许多战士还穿着单衣,晚上睡觉没有像样的一床被子。没过多久,就有一批批的人生病倒下。毛泽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意识到物质是基础,部队的给养问题不解决,恐怕很难挨过这寒冷的冬天。再说,眼看着春节就要来临,得给战士们过个好年。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中共遂川县委派人送来的秘密情报:遂川县的驻守兵力只有一个连,此时正是攻打遂川的好时机。

遂川位于井冈山南侧,是一个物产丰富、人口众多的大县。如果将遂川拿下,那么部队的后方供给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想到此,毛泽东立即找来张子清等人商量。最后,前委决定,春节前攻下遂川城,到遂川过年。

战士们一听要攻打敌人,纷纷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这段时间,他们忍受着严寒,都想早点参加战斗,想着宁愿打仗牺牲,也不愿在这里冻死。

这一次,毛泽东亲自出马,带领部队开向遂川。这一天是1928年1月2日。

四天后,工农革命军到达遂川重镇大坑。这里是工农革命军的宿敌肖家璧的老家。战士们依旧记得去年10月的大汾遭袭,咬牙切齿地要给敌人沉重的打击。张子清命令部队,以迅雷之速,直捣肖家璧的老巢。战士们将心中的仇恨化作满腔的英勇,打得肖家璧的部队四处逃窜。只可惜肖家璧不在家,让他躲过一劫。

第二天凌晨,工农革命军开始进攻遂川县城。结果,革命军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县城。原来,守城的敌军力量微薄,加上听说肖家璧部下被打败,早就吓得弃城而逃了。

革命军进了城发现街上人烟稀少,冷冷清清,俨然一座空城。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敌人宣传革命军“共产共妻”,见到东西就抢,见到人就抓,城里的很多商人和居民都被吓跑了。为了扭转群众的认识,毛泽东要求部队建立起宣传队,在街上写标语、贴口号,清扫街道,动员商人开店,向穷人宣传共产党的思想理论。

不久,县城的人看到工农革命军并不像国民党说的那样,便纷纷开店、恢复正常生活。经过工农革命军的努力宣传和劝说,县城的状况一天天好起来,局面也被打开了。

转眼到了春节,这是遂川县少有的喜庆节日。县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与工农革命军一起过春节。这是革命的节日,也是军民联欢的节日,更是美好的开始!

大年初二这一天,遂川县工农兵政府成立。很多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一睹这光辉、喜庆的时刻。当地的腰鼓队边舞边唱:

过新年,过新年,今年不同往常年,你拿斧头我拿镰,又分谷子又分田。

过新年,过新年,今年不同往常年,打到阎王肖家璧,活捉恶霸罗普权!

朱毛会师

张子清巧遇朱德

在茅坪安家后不久,工农革命军就在毛泽东的带领下,于湘赣边界周边展开游击活动。部队到达水口的第三天,毛泽东接到信报:湖南省国民党政府得知毛泽东率领工农革命军到了水口,命令驻扎在茶陵的两个敌军团对其进行清剿。

毛泽东谋划着应战措施,最终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宛希先带领,阻击敌军的进攻;一路由毛泽东带领,继续在湘赣边界打游击。

部队一路跋山涉水,每个人都显得很疲惫。见状,毛泽东便决定在大汾落脚休息。结果,由于警戒疏忽,工农革命军遭到了当地反动武装队的袭击,由于仓促应战,加上天黑路滑,不熟悉地形,队伍最终被打散。由张子清率领的三营不知去向。

张子清和伍中豪慌忙之中率队顺着一条大道疾步向前走去。天亮了,他们向人一打听,才知道已经到了湖南的桂东县,与毛泽东的去向刚好相反。张子清立即决定从桂东向东折回江西,边走边打游击,边打听毛泽东和团部所在的位置。

一天,张子清和伍中豪率领部队到达崇义县西边的一个小山村。晚上宿营时,房东说,上堡山区也来了一支革命军。他俩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这肯定是毛委员和团部,激动得一晚上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他俩就请房东带路,率领部队向上堡行进。战士们听了这个消息后也很高兴,路上一刻也不敢耽搁,中午时分就到了上堡。

“喂,我们是三营的,我是营长张子清。我们和毛委员失散了,现在赶回来归队,快放我们进去。”哨岗的士兵不放张子清部进去,张子清解释着。

“毛委员?没听过。”哨兵一脸茫然。

“喂,你不会是昨天才来当兵的吧?连毛委员都不知道?”张子清有些不悦。

“谁说的?我从南昌起义就当兵了。”哨兵辩解道。

“嗯?”张子清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难道你们是南昌起义的队伍?”

哨兵点点头。

“那你们首长是谁?”

哨兵恭敬地答道:“朱德司令员和陈毅指导员。”

“哦,原来是这样。赶快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是毛委员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要求见朱德司令员。”张子清催促道。

张子清边走边想:本来以为是毛委员,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遇到了南昌起义的部队,也算是一件好事。毛委员要是知道了朱德司令员的下落,一定万分高兴。

正在这时,一位身着戎装的中年人过来和他握手。张子清猜想,此人一定是朱德,便大胆地叫了声:“您好,朱司令!”

朱德回答到:“欢迎你!”

站在朱德身后的年轻人,也伸过手来和张子清握手,说道:“你好!”

“陈指导员好!”

双方坐下后,张子清介绍了他们之前的遭遇,又说了毛委员积极寻找南昌起义部队的情况。朱德和陈毅听了以后,甚感欣慰。朱德说:“既然你们也与毛委员失去了联系,就暂时和我们在一起吧,一起寻找毛委员他们。”

张子清感激地说:“谢谢朱司令!”

不约而同的联络

朱德和陈毅从张子清那里得知毛泽东在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的事情后,就商量着到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合,把双方人马合在一起,进一步壮大湘赣边界地区的革命力量。他们决定派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到井冈山找毛泽东,说明两军会师的意愿。

毛泽覃化名“覃泽”,从上堡取道桂东,再由桂东进入茶陵。到达茶陵后,毛泽覃与当地的工农革命军团部接上了头,赶往宁冈。后来,他遇上了袁文才的队伍。对方听说他是毛委员的弟弟,便派人一路送到茅坪。毛泽覃这才在八角楼见到了毛泽东。

从毛泽覃那里,毛泽东了解到了朱德对南昌起义军剩余部队进行的天心圩整顿、大庾整编和上堡整训,以及湘南起义先胜后败等情况,很是欣慰。毛泽东告诉毛泽覃,暂时先留在茅坪帮助工农革命军开展工作。因为,此时朱德率领的部队已不在原来的驻地了。在毛泽覃抵达茅坪前,毛泽东已经派出何长工去寻找朱德部队的下落了。

朱德和陈毅带着部队去哪了呢?

原来,朱德部队在上堡完成整顿后不久,当地就进入了寒冬。那时,将士们身上还穿着单衣,粮饷、医药等都存在着问题。如何让将士们安全过冬,如何解决部队的给养,成了朱德和陈毅等人急需解决的一个难题。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有人送来了“雪中之炭”。

这人就是朱德在云南讲武堂时的同班好友范石生。

范石生此时是驻防广东韶关、湖南汝城的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军长。他派共产党员韦伯萃和朱德联系,表明了合作的意愿。经过一番商量,朱德率领部队赶往汝城,寄居在国民党的番号下,暂时摆脱了军需物资匮乏的困境。

后来,根据中共广东北江特委的指示,朱德离开汝城,南下支援广州起义。部队在韶关与起义失败的部队相遇,两部整编在一起,迁到韶关西北的梨铺头进行休整。

何长工就是在这里找到了朱德。

受命寻找朱德余部的何长工,化装成一个生意人,从井冈山一路到达长沙。后来,根据湖南省委提供的消息,他又搭上武汉开往广州的火车。到广东后,何长工接连找了几个地方,都不见朱德部队的踪影。他本想乘火车回井冈山复命,没想到在韶关转车的时候,偶然间在澡堂子里听见了朱德部队驻扎在梨铺头的消息。他高兴极了,赶紧搭车赶往不远处的梨铺头。

12月下旬的一天,大概凌晨四点钟,还在睡梦中的朱德被王尔琢叫醒,说是井冈山来人了,专程来找南昌起义军部队的。朱德一听,顿时睡意全无,翻身起来,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朱德来到大厅一看,原来是自己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就认识的何长工。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顿时热泪盈眶。何长工简单介绍了井冈山的情况以及这一路找来的经历。后来得知,一个月前,毛泽覃就已出发,前往井冈山。何长工望着朱德,感慨地说:“我们这是两头点鞭炮,响(想)到一起了呀!”

胜利大会师

宁冈的龙江木桥,被人们亲切地称为“会师桥”。

就是在这座桥上,毛泽东带领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团与南昌起义剩余部队和部分湘南农军会合了。当时,很多等待已久的人们,见到毛泽东等人走过木桥时,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争相上前与毛泽东握手问候。场面十分热烈、壮观。

得知朱德、陈毅等人住在龙江书院的消息后,毛泽东顾不上休息,叫上何长工、袁文才、龙超清、宛希先等人,直奔龙江书院。

在龙江书院,听说毛泽东要来,朱德也连忙吩咐王尔琢,通知各路农军的负责人到书院门口迎接毛泽东。

历史性的一刻就要来临了!

毛泽东一行人大步向龙江书院走来。他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等在书院门口。何长工在身边提醒:“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就是朱德同志,左边那位是陈毅同志。”这时,朱德等人也看见了毛泽东。朱德向前走去,早早地伸出了手。毛泽东见状,三步并作两步,紧紧握住朱德伸过来的手。两双手久久地握着,是那么热烈,那么激动!

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的两支队伍,历经千难万险,保存了革命的火种和实力,终于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同志们,欢迎你们到井冈山来!”毛泽东望着朱德及其身后的同志,真诚地说道。

“我们老早就想来,没想到在广州和湘南耽误了这么久。有好几次,我们都能遇见,可总是阴差阳错。”朱德也感慨地说道。

“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毛泽东也感慨道。

“这次我们能顺利转移,多亏你们的掩护,否则,咱们今天可能还见不到面。”朱德的话语中充满了谢意。

接着,毛泽东向朱德及其部下介绍了井冈山地区的情况,并提出两支队伍合成一支,统一编制的建议。对于这个提议,朱德等人都表示赞同。在这次热烈的谈话中双方做出择日召开一个庆祝大会的决定。

4月底,毛泽东、朱德及各支部连队以上的干部,在龙江书院召开会议。会上,讨论了统一编制的问题,并确定5月4日召开两军合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的庆祝大会。

在商议新成立的第四军主要军政领导人时,大家提议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没想到,毛泽东当场拒绝了。

朱德问:“这第四军的党代表非你莫属啊!你为何不同意呢?”

毛泽东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被党中央开除党籍了,怎么能当党代表呢?”

这话让朱德和陈毅等人十分惊讶,忙问怎么回事。毛泽东便将几个月前湖南省委特派员周鲁来井冈山传达毛泽东被“开除党籍”的事情说了一遍。朱德一听,气急了,忙说:“没有的事。党中央只是撤掉了你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职务,并没有将你开除出党。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文件我也看过。这个周鲁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毛泽东这时才明白过来,苦涩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晃,到了5月4日。那天,云淡风轻,山清水秀。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迎来了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喜事。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站满了会场。人们清楚地看见主席台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识字的老百姓,纷纷念道:“庆祝两军会师暨第四军成立大会。”

上午十点半,大会主持何长工拿着大喇叭,准时宣布“大会开始!”他的话音刚落,阵阵鞭炮声、锣鼓声、军号声、欢呼声响彻山林,直冲云霄……

朱、毛会师和工农革命第四军的成立,为中国革命树起一块新的里程碑。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这两支具有北伐战争传统和超强战斗力的部队聚集到一起,不仅对当时坚持井冈山地区的斗争,而且对以后建立和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坚决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推动全国革命事业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