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解放战争期间,华东战场上没有粟裕便不能成章。旗开得胜,泰兴之战首战告捷。如南之战再立新功,创造了解放战争以来歼敌人数的最高纪录。敌情突变,粟裕没有按自己的兴趣行事,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把敌人打得是丢盔弃甲。苏中“七战七捷”,是解放军战史上光辉的一页。

蒋介石偷窃胜利果实

1945年8月,就在美国将第二颗原子弹投向日本的第二天,日本政府发出了乞降照会,向全世界反法西斯人民摇晃着白旗宣布了投降。

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进行了八年抗战之久的中国人民是最为开心的。八年的苦难终于熬到了头,八年的坚持终于换来了和平的结局。可以说,往昔的辛苦与牺牲都是值得的。

古老的神州大地焕发出一种新的光彩。从革命圣地延安到全国各个抗日根据地,人们像庆祝盛大的节日一般,欢呼跳跃,锣鼓喧天,甚至还举行了火把游行的活动。大家用各种各样的欢庆形式,抒发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这一刻,举国同庆、万民同贺。

就在全国上下沉浸在喜悦的氛围当中时,蒋介石集团却独独开始了“磨刀霍霍向共产党”。胜利来之不易,抗战的胜利属于每一个爱国的中国人。可是,蒋介石偏偏要以“抗日第一功”的民族大英雄自居,开始不择手段地窃取胜利的果实。

毛泽东曾经将抗战胜利的果实比喻为“桃子”,将蒋介石集团比喻为一群从峨眉山上跑下来摘“桃子”的“猴子”。

8月11日,蒋介石以“抗战最高统帅”的名义连续发布命令,要求国民党的军队“一切依照既定军事计划与命令积极推进,勿稍松懈”,占领解放区,还命令伪军配合国民党军队的行动,“切实维持地方治安”,阻止人民军队受降,又命令八路军“原地驻防待命”,不许收缴日伪军的枪械。

8月15日,国民党政府的发言人宣布:“委员长之命令,必须服从”,“违反者即为人民公敌”。

为了抢夺更多的胜利果实,蒋介石大量收编伪军,并加官晋爵,委以重用,以和人民的力量相对抗。不少汉奸摇身一变,成了重庆国民政府的要员。更有甚者,阎锡山还以“官升三级,兵发双饷”为诱饵,将6000多名日军官兵收编为6个铁路护路大队,分别驻守在太原、榆次、晋源、阳泉等地,还将1000多名日军官兵编成“大同保安总队”。

到1946年初,蒋介石国民党政府共收编伪军约24万人,编为7个纵队、27个总队和73个团。不久,这些部队又被正式收编为“国军”。

这一系列动作,无一不在说明,蒋介石已经提前开始行动了,并想独吞抗战胜利的果实。对此,共产党方面也开始了一些针锋相对的反对行为。

8月13日,毛泽东借八路军的名义给蒋介石发去了反驳令,电报中说:“我们认为这个命令你是下错了,并且错得很厉害,使我们不得不向你表示:坚决地拒绝这个命令。因为你给我们的命令,不但不公道,而且违背中华民族的民族利益,仅仅有利于日本侵略者和背叛祖国的汉奸们。”

8月25日,中共方面冒着极大的危险,用一架美国军用小飞机运载了20多个高级将领,从延安送往山西的长凝机场,其主要目的是尽快将八路军的各指挥员派送到各个指挥位置。

9月,中共中央加派了大批部队和干部前往东北。9月14日,中共成立了以陈云、程子华、林枫、伍修权为委员,彭真为书记的中共中央东北局,立即奔赴东北。9月19日,中共中央向各中央局发出《关于目前任务和向南防御、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和部署的指示》,确定党和军队在全国的战略方针是“向北发展,向南防御”。

中共方面的反对行为,不仅保卫了人民的胜利果实,还进一步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为之后与蒋介石集团作更坚决的斗争增加了胜利的因素。

在过去八年的战争中,中国人民已经受够了各种蹂躏,人们最渴望的就是和平与安定的生活。因此,蒋介石若是在抗战刚胜利不久,再次发动内战,恐怕是天理难容、全民同慨。再者,“二战”刚刚结束,全世界的人民都希望用时间来消除战争带来的伤痛,并不希望有新的战争再次发生。因此,中国境内的内战没有一个允许的国际环境。

尽管这样,蒋介石发动内战的决定没有改变。他想尽办法拖住中共方面,暗中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壮大自己的军事实力。这个办法就是假和平、真内战的重庆谈判。

自1945年8月14日至8月23日,蒋介石连续给中共方面发了三次“万急”的电报,特邀毛泽东亲临陪都,共商国是。表面上看来,蒋介石情词恳切、态度急迫,好似和平的决心很大。实际上,这只是一种糊弄外界的虚假高姿态而已。

中共方面经过认真仔细的斟酌后,毛泽东决定答应蒋介石的邀请,赴重庆之约,揭穿蒋介石假和平、真阴谋的丑陋面目。除此之外,中共方面进行自卫战争的准备,也同样需要时间。再者,如果真的能够达成和平协定,那么对于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1945年8月27日,一架美国飞机降落在简陋的延安机场上,专程来接毛泽东等人前去重庆。次日下午3点一刻,这架美国飞机飞临重庆机场上空,在空中盘旋了两周后,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舱门打开后不久,毛泽东在赫尔利、张治中、周恩来、王若飞等人的陪同下,出现在机舱门前,走下了旋梯。

毛泽东抵达重庆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山城重庆乃至全中国都沸腾了,大家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了山城重庆,不放过从那里传出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当天晚上,蒋介石在自己的别墅里设宴,为毛泽东等人接风洗尘。这两个中国最大政党的领袖,也是两个宿敌的男人,在经过近20年的较量后再一次握手。

欢迎宴会气氛热烈而和谐,好似许久未见的朋友聚会。据当时的《新华日报》报道说:“席间蒋介石和毛泽东同志曾相继致词,并几次举杯互祝健康,气氛甚为融洽。”

不过,第二天正式谈判的时候,双方的锋芒和分歧就显露出来了。双方的谈话严谨而慎重,谁都不退让一步,据理力争。毛泽东强硬的态度是蒋介石所料不及的,这让他十分头疼。关于这段经历,他曾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旧耻虽雪,而新耻重重,不知此耻何日可以复雪矣!今后之雪耻,乃雪新耻也。特志之。”

就在重庆谈判进行的过程中,蒋介石通过美国的帮助和日伪军的接应,迅速调动大量兵力,驰运至华北、华东、东北地区,以受降为名,抢占大城市和交通要道,阻止人民军队的受降,以部署其对解放区的分割包围,待机进攻。

截至9月中旬,蒋介石共调动了36个军、73个师,企图迅速控制华北、华东的战略要地和交通线,分割中共的解放区,打开进入东北的通路并抢占东北,然后以强大的军事压力,迫使共产党在谈判中屈服。

与此同时,中共方面也令八路军和新四军在后方与国民党的军队作战,打出了一连串的胜仗,有力地配合了毛泽东在重庆的谈判。

10月11日上午,毛泽东等人离开重庆回返延安。他在重庆待了43天,最终代表中共方面与国民党代表签订了《政府与中共代表团会谈纪要》,即“停战协定”。

其实,这份“停战协定”只是一纸空文,最后并没有得以实现。尽管如此,重庆谈判对中国革命胜利的作用仍然是不容忽视的。它挫败了蒋介石妄图把内战的罪名强加在共产党身上的政治阴谋。毛泽东、周恩来一行在重庆40多天,广泛接触各界人士,宣传共产党要和平不要内战的主张,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也让许多原来因受反动宣传的影响不了解共产党,或是对共产党抱有很深偏见的人,通过对共产党领袖及其言行耳听目睹后开始觉悟,开始对共产党有了正确的认识,开始向共产党方面靠拢。这都对以后彻底打败蒋介石国民党反动派,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的成立

1945年8月25日,一架小型飞机从延安东关机场出发,开始了一场意义非同寻常的飞行。飞机上承载着中国共产党20名重要的高级将领。其中,包括陈毅、刘伯承、邓小平等人。这次飞行的目的是山西的长凝机场。然后,20名高级将领将再次出发,分散到各个地区,做好反内战自卫战争的作战准备。

在这20人当中,陈毅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一个。他即将去往的地方是华中地区,那是他曾经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再熟悉不过了。如今要再次踏上这片热土,陈毅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担心。激动的是,故地重逢,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人期待;担心的是,他到达华中地区后,将会没有什么事情做。毕竟,在这之前,他与饶漱石的矛盾很多,关系也闹得很僵。

陈毅和饶漱石之间的矛盾,党中央是知道的。1942年3月,“皖南事变”发生后,担任新四军政委的刘少奇奉命调回延安,中央派去了较为年轻的饶漱石接替了政委之职。习惯搞点“小动作”的饶漱石到任不久,便以一些历史问题为借口对陈毅进行排挤,以致新四军军长和政委之间搞得很不团结,并被反映到党中央那里。1943年10月底,饶漱石给毛泽东发报,造谣诬告陈毅,并暗中拉拢其他一些人也给中央发了一份电报,以求把陈毅挤出新四军。

因此,陈毅再次前往华中地区组织工作的担心和顾虑是不无道理的。

当然,党中央在考虑陈毅的派遣地区时,也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当时,收复和占领东北地区,是全党一项十分迫切和重要的任务。到东北区组织军事工作,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陈毅,另一个是林彪。考虑到陈毅曾经是新四军的军长,对华中及华南地区的情况比较了解,就决定让陈毅回华中,让林彪去东北。

陈毅接到这个通知后,在第一时间找了毛泽东谈话,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他说:“回华中去恐怕没有事做,不起作用。”

毛泽东知道陈毅的顾虑是什么,鼓励他说:“怎么不起作用?只要你坐在那里就起作用。”毛泽东了解陈毅的为人和工作能力,所以哪怕他在华中地区曾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也力主陈毅回华中主持军事工作。

望着主席那充满信任的眼光,陈毅坚定地说:“请中央放心,一定完成好任务!”

中共20名高级将领抵达山西长凝机场后,简单地相互告别后就各自踏上了征程。而陈毅在黎城逗留了一天,他要去华中必须经过冀鲁豫军区,恰巧这一军区的司令杨得志也要回军区,便结伴一同出发。

可是,陈毅还未到达华中地区,便在中途折返前往山东地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中共中央根据国民党的整个军事部署,于9月19日提出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决定从山东调几万兵力,迅速开赴东北,而新四军江南主力北调,一部进入山东。

9月26日,陈毅接到了中央的通知,要他不去华中地区了,速速前往山东,接替即将前往东北的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罗荣桓的工作。

陈毅一路风尘仆仆,于10月3日抵达山东微山湖东岸的夏镇,受到了山东军区第8师原师长何以祥的接待,并坐车前往临沂。第二天,陈毅抵达山东军区所在地临沂,在军指挥所里见到了老战友罗荣桓。工作交接后,罗荣桓又马不停蹄地向东北地区奔去了。

随后,陈毅也迅速地展开了山东的军事工作。根据党中央的指示,陈毅组织新四军和山东军区进行了机构调整、部队调动和整编等工作。有了新四军一部的加入,山东军区的实力有所增加,整个山东军区辖滨海、鲁中、鲁南、胶东、渤海等五个二级军区,全部兵力约20万人。

根据党中央的部署,山东野战军于1946年初成立。由陈毅任司令员,黎玉任政治委员,宋时轮任参谋长,唐亮任政治部主任,下辖第1纵队(含第1、第2、第3旅),司令员叶飞,政治委员赖传珠;第2纵队(含第4、第5、第6旅),司令员罗炳辉,政治委员赵启民;第7师(含第19、第20、第21旅),师长谭希林,政治委员曾希圣;第8师(含3个团),师长何以祥,政治委员丁秋生。总兵力约7.4万余人。

就在陈毅接到前往山东的通知不久,正在浙西地区开辟敌后根据地的粟裕也接到了一封电报,内容是中共中央和新四军军部任命他为华中军区司令员。他考虑过后,发电报给党中央和华中局,要求担任副司令,正司令由张鼎丞担任。他以大局为重的做法,深得党中央的认可,随后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新成立的华中军区的领导成员,除了正副司令员由张鼎丞、粟裕担当之外,还有政治委员邓子恢,副司令员张爱萍,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谭震林,政治部副主任钟期光。军区下辖苏中、淮南两个军区及四个军分区,全部兵力约13.5万余人。

10月10日,华中野战军成立。粟裕兼任司令员,谭震林兼任政治委员,刘先胜兼任参谋长,钟期光兼任政治部主任。全军总兵力约4.7万余人,下辖第6、第7、第8、第9等4个纵队。王必成、江渭清分别任第六纵队司令员、政治委员,段焕竞任副司令员,陈铁君任参谋长,刘文学任政治部主任;姬鹏飞任第7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张藩任副司令员,杜屏任参谋长,卢胜任政治部主任;陶勇任第8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清任副司令员,伍洪祥任副政治委员,韩念龙任政治部主任;张震任第9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饶子健、杜新民任副司令员,姚运良任参谋长,王学武任政治部主任。

山东、华中野战军在统一编制的同时,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向日伪军进行了大反攻,并坚决回击国民党正规军的进犯。经过5个多月的作战,歼敌近4万人,解放县城及重要市镇约90处,巩固和发展了华中与山东解放区。

1946年7月,东江纵队等部和中原军区第13旅,先后到达胶东和苏皖解放区,分别编入山东、华中野战军。至此,山东与华中野战军兵力共有13万人,军区部队达27万余人。

界河北战役

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期间,蒋介石抢夺抗战胜利的果实的行动并没有停止。蒋介石一边谈判,一边迅速调动兵力沿平汉、津浦铁路北上,并向解放区发动进攻。中共方面是绝不会让这样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的,必须阻止国民党军从平汉、津浦铁路北上。

毛泽东逗留重庆期间,中共中央的具体事务由刘少奇代为掌管。他考虑到这些情况后,立即起草了《关于在铁路线上消灭和阻止北进敌军的方针部署给各局、各区党委的指示》。指示中提到:“目前华北、华中解放区作战的重心应放在铁路线上。作战的主要目的是消灭和阻止北进之顽军。”

随后,刘少奇根据各军区、军分区所在的位置,分片负责,主要任务为破坏津浦、陇海、平汉、正太、同蒲、平绥等几条干线,既要阻挡蒋军北上,又要防止阎锡山、傅作义部对解放区的进攻。在中共中央的指示下,各解放区的军民闻风而动,快速行动。在几天时间内,就将铁路扒了个稀巴烂,致使南北交通大动脉被切断,火车动弹不得,也让国民党军队北进的步伐大大延缓了。

1945年10月上旬,新四军第2师师长兼淮南军区司令员罗炳辉奉命率第2师师部及第4、5旅告别淮南,北上山东。随后,他们在淮北宿迁与第4师第9旅合编为新四军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越过陇海铁路,进入鲁南滕县地区,活动于津浦路中段,准备打击北犯之敌。

10月下旬左右,国民党第5军吴化文部从徐州徒步沿着津浦铁路行进,企图穿越解放区北上大汶口,到济南地区集中,配合日军第3师团一部掩护国民党主力部队北犯。

这一敌情被新四军所截获并破译。陈毅和罗炳辉等指战员经过研究后,打算伏击吴化文部,破坏其北进的计划。这一重要任务交给了刚刚成立不久的2纵。通过对敌情的分析,2纵对敌人布下了严密的伏击战略:第8师在界河以西一线的山上设伏,2纵第9旅在界河以东一线的山上设伏,第5旅配置在第9旅以南,三支部队形成一个三角形伏击网。待吴化文一部进入设伏地域后,由第5旅断其退路,第8师会同第9旅拦腰出击,第4师和鲁中警备第3旅在邹县以南、两下店以北地区,拦击可能逃窜之敌。

一切部署完成后,作为总司令的陈毅亲自到前线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为伏击战作了动员准备。陈毅情绪高昂地对战士们说道:“同志们,我们经过八年的抗战,好不容易赢得了胜利。可如今,蒋介石和他的国民党军队要跟我们抢夺胜利果实,对全国实行反动统治。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好!”陈毅望着每一个充满愤慨的年轻面庞,激动地说道:“这是我山东八路军与华中新四军首次合作的第一仗,大家要打出水平,打出团结,打出人民军队的风格来。不过,要注意的是,现在已经不能再打游击战了,而是大规模的运动战,大家要在战斗中必须克服游击作风,严守战场纪律,坚决执行命令,服从指挥,密切协同,主动配合。我们要全力以赴打好这一仗,为鲁南人民报仇雪恨!”

战士们的热情被点燃了,怒吼着:“坚决打胜仗,为鲁南人民报仇雪恨!”

11月3日,正式战斗的日子来临了。

初冬的齐鲁大地,已经有了寒冬的迹象。战士们冒着严寒迅速地进入预伏地区。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人们的视野虽变窄了不少,不过却是出其不意打敌人的好天气,可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

上午10点左右,雾气渐渐散去,敌人果然来了。日本兵在前面开道,吴化文率领着总部及第1军紧随其后,沿着铁路西侧往北而行。

担任总指挥的罗炳辉正在前线用望远镜查看敌情,当他发现敌人的踪迹后,立即指示第5旅13团密切注意敌情变化,适时断敌后路,将敌人关进包围圈。

下午1点时,敌人的后卫部队已离开北界河一公里多了。此时,13团团长宋文一面向指挥部报告情况,一面派该团第1营直插北界河,向盘踞在那里的敌人突然开火。敌人面对野战军的突袭,无法招架,退缩到南界河据点。很快,13团就占领了北界河,截断了吴化文一部南逃的退路。

与此同时,第8师、5旅、9旅放过在前方开路的日军,从公路两侧迅速对吴化文部进行分割围歼。第9旅26团冲到前圪村铁路桥西侧坟地一线时,遭到守在五里铺那里的敌人的密集火力阻击,一时形成对峙状态。随后,第1营从第3营的北侧迅速越过铁路,直插张家庄,将敌人前后割裂,并向南猛攻。顿时,守敌阵脚大乱。第3营乘势攻下五里铺,而8师一部则已攻占界河西北保安山。

五里铺地域之敌,一部被第26团歼灭,一部向七贤庄方向逃窜。当残敌跑向七贤庄方向时,被第27团(欠1营)配合第5旅将其歼于七贤庄、东八里地域。

下午5时许,战斗胜利结束。

在这两个小时的战斗中,吴化文部被打得晕头转向,有生力量被大部歼灭,其第1军军长于怀安等人纷纷缴枪投降。而吴化文本人见势不妙,丢下部队,带着亲信卫士,在十几名骑兵的掩护下,飞奔到日军的队伍里躲藏起来。

界河北战役共歼灭敌人4000多人,取得了鲁南自卫战的首次大捷,也是罗炳辉率部北上山东后所打的第一个大胜仗。战役的胜利,打击了北犯之敌的嚣张气焰,扩大了解放区,为粉碎北进之敌创造了有利条件。

打下界河以后,津浦铁路中段南到滕县、北到兖州的50多公里全部被新四军、八路军控制。斩断津浦路的任务已经初步完成,蒋介石沿津浦路运兵北上的计划破产了。

临韩战役

为了防止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大举进攻,津浦前线的野战军各部队遵照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乘敌人立足未稳之时,首先对敌人发难。

1945年11月下旬,山东野战军根据新四军军部命令,要在新四军第7师19旅的配合下,立即发起临韩战役。

事实上,早在界河北战役完成后,津浦前线的野战军就向韩庄等地的敌人发起了进攻,并迅速攻占了外围据点,破坏了临城至滕县、临城至枣庄、临城至徐州间的铁路,完成了对韩庄、临城的包围。

临韩战役正式打响前,罗炳辉对2纵做了周密的军事部署,并专门作了一次动员讲话,让战士们明确这次战斗的重要性。随后,他把主攻韩庄的任务交给了2纵第4旅第11团。

韩庄地理位置重要,是鲁南的重要门户,也是保住山东的屏障。而临城分为南北两个区,城外有几个小山作制高点。可是,自从津浦铁路开通后,临城就成为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日本侵华时期,在临城修建了大量炮楼和工事,铁路上还有装甲列车巡逻。

韩庄战役是重要的。就在战役前,陈毅还亲自打来电话,询问11团的团长吴华夺作战准备的情况,并亲自做了战斗部署和设计战略战术。

吴华夺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放下电话后,就召集全团的战士们传达了首长们的要求和指示,并对大家进行了动员,令大家树立起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战斗勇气。

11月26日下午,战斗打响了。

2纵第11团在团长吴华夺的命令下,首先用炸药炸掉运河上的铁桥,截断敌人增援和逃窜的路线。与此同时,吴华夺亲自率领两个营向韩庄发起进攻。敌人刚刚北进,还未对周遭的地理环境弄清楚,就遭到了野战军的突然袭击,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边抵抗边撤退。等他们依靠工事进行顽抗时,2纵4旅第12团也冲过来加入到战争中,与11团一道将韩庄的守敌团团围住。

固守在韩庄的敌人是伪军张乃宇一部。指挥官张乃宇将指挥中心设在了城中的奶奶庙,并在庙周围设置了一道道防御工事。敌人凭借着坚固的工事,不断地向外射击,以此负隅顽抗。

野战军的攻击受阻,更让人烦心的是攻击部队从淮南带来的土平射炮偏偏发生了故障,延缓了攻击的进度和强度。面对守敌的嚣张气焰,野战军气得火冒三丈,但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罗炳辉听说了前线作战的情况后,立即从后方调来了一口大炮。这下,野战军的燃眉之急解决了。大家瞄准守敌的指挥中心,一个炮弹就将奶奶庙摧毁了。

野战军战士们乘势而上,一举拿下奶奶庙。守敌指挥官张乃宇见野战军打了过来,也不管自己的部下了,夹着尾巴赶紧逃命去了。张乃宇的部下大部分被歼,少数人企图逃往徐州,不过后来在途中又被炸死不少。

午夜过后,当部队打扫战场时,罗炳辉也亲临韩庄现场,一边视察,一边对大家说:“打得好!你们打得真漂亮!”

韩庄战役的胜利,不仅截断了整个临韩交通线,为临韩战役的胜利提供了前提与保证,还磨练了部队的意志,增强了广大指战员打攻坚战的能力。

韩庄战斗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临韩战役的结束,战斗还在继续。

听闻韩庄被山东野战军攻下的消息后,固守在临城的守敌——国民党第19集团军总司令陈大庆就坐不住了。

12月1日,陈大庆率部沿津浦路南犯,妄图打通临城、徐州间联系。孰料,陈大庆的计划早就被山东野战军所掌握,提前布下了埋伏圈。当敌人进入埋伏圈后,立刻遭到了野战军第7师19旅的猛烈攻击。无奈,敌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抵抗无力之后全部缴械投降。

当天晚上,津浦前线野战军以第二纵队第5、9旅并肩突击临城以东的国民党第97军新编第29师;以第8师向南进逼临城,截歼由临城出援之敌;第二纵队第4旅、第7师第19旅占领临城以南沙沟地区,阻歼徐州北援之敌;鲁南警备第9旅第17团监视枣庄之敌。

12月3日,二纵的第5、9旅连续向临城东部顽敌背后的新编第29师阵地实施猛烈攻击。这场战斗极为激烈,一直持续了两昼夜,消灭了敌人的一个团,占领了全部阵地。敌人不得已于仓皇中退入了临城城内。

退守临城城内的敌人,境况并没有好转,反而陷入了给养不足的悲惨境遇中。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去,大多数是饿死的,而非战死。就在敌97军快到撑不下去的时候,蒋介石终于拉了他们一把。

12月5日,国民党空军运输机在战斗机的护航下,飞抵临城上空,投下30多包粮食和弹药。以后又多次前来空投,使得第97军能将生活维持下去。直到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宣布停战,临城之围才因山东野战军的主动撤离而解除。

就在2纵一部围攻临城守敌之时,其他旅转兵攻取滕县,山东军区第8师担任滕县作战的主攻任务。

驻守滕县的是国民党19集团军暂编第1旅李华一部及山东保安第2师赵毅轩一部,他们依托高大城墙和外围碉堡群,妄图长期固守。不过,这个愿望并没有维持多久。

滕县战斗打响前,第8师的师、团级首长亲自到距城墙50米的前方观察地形,决定以东门为突破口。东门有三个炮楼,是最大的障碍。城墙下还有鹿砦、河沟,形成了四道封锁线。鉴于敌人坚固的防御工事,第8师组织主攻连队反复查看地形,研究战术,组织了爆破组、投弹组、突击班,并准备了攀登城墙的梯子、镢头。

12月12日下午,战斗打响后,第8师摆开一字山炮,轮番攻击东门的三个炮楼,结果将炮楼摧毁。随后,爆破组冲向第一道铁丝网,第一包炸药一响,机枪、迫击炮跟着怒吼起来,压制住敌人的火力。接着,第二爆破组冲向鹿砦,战士看见鹿砦稀松,便从中间钻过去,爬到城门前,一个炸药包爆炸后,东门被炸开了。很快,后面的投弹组、突击班乘着烟雾,迅速突入城中。他们机智地避开街道上的地堡,与敌人展开巷战,使敌军的火力无法封锁前进的道路。后续部队接着冲入城中,对敌军实行分割包围。

很快,城中的守敌就坚持不住了,纷纷缴械投降。滕县战斗大获全胜,歼敌8000多人,俘虏7600人,缴获山炮6门和大量枪支弹药。不幸的是,第8师的师长王麓水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至此,临韩战役胜利结束,前后共歼敌军2万余人。这一战役结束后,徐州以北的敌人已大体肃清,而国民党迅速打通津浦路、调兵北上的计划也被迫延迟。

高邮、邵伯之战

抗战胜利后不久,蒋介石为独占胜利果实,在重庆召开了首次秘密军事会议。在这次会议上,蒋介石确定了“剿共第一”的指导方针,提出“六个月之内击溃共军主力,然后分区清剿”的军事计划,并分三步来完成:第一步,控制苏北、皖北,肃清山东,打通津浦线;第二步,集结重兵于平津,“扫荡”华北;第三步,打通平绥线,占领察绥。

根据蒋介石的部署,汤恩伯进入徐州后,立即策动华中日伪军配合国民党军进攻华中解放区:原驻扬州、泰州的3000多日军及伪军第2方面军一部,进至高邮、邵伯一带;国民党军第25军随即进占扬、泰一线,并企图与高邮一带的日伪军配合,沿运河进入解放军根据地,将华中地区切为两大块,再与北线国民党大军夹击华中地区的新四军。

鉴于此,华中地区的新四军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1945年12月3日,华中军区司令员张鼎丞、政治委员邓子恢、副司令员兼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副政治委员兼华中野战军政治委员谭震林联名致电中共中央并报新四军兼山东军区,建议举行高邮邵伯战役。

高邮地处大运河和苏北公路的交通要道,南控扬州,北扼两淮,因而成为敌伪军的重要据点。城内碉堡林立,工事坚固,易守难攻。国民党军和日伪军自恃高邮险要的地形和坚固的防御,反攻气焰嚣张无比,自诩高邮为“金城汤池”。

12月5日,中共中央回复了华中军区的建议,表示支持他们的想法和行动。随后,华中军区、华中野战军首长经过缜密的研究后,于12月中旬以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参谋长刘先胜的名义,签发了攻占高邮、邵伯的作战命令,并召开作战会议,进行具体部署。

正当华中军区进行攻打高邮的部署时,中共中央军委突然改变了原来的决定,让他们集中力量歼灭北上的蒋介石部队。这个改变的缘由是因为敌情的变化,原来国民党部队正向徐州及津浦路徐蚌段集结重兵。

接到电报的粟裕,心急如焚,在屋里踱来踱去地考虑着事情。虽说敌情危急,可是高邮之战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陶勇的第8纵队已经开进宝应以南,王必成的第6纵队到达淮阴,张鼎丞和粟裕到达邻近高邮的兴化,一切准备就绪,就等12月19日的号角吹响。

高邮之战,势在必打,迟早要打,迟打不如早打。速战而胜,既利当前,又利长远。若失战机,则后患无穷。想到这里,粟裕下定决心,提笔起草电报,再次向中央军委建议举行高邮、邵伯战役。

中央军委再次斟酌了粟裕的建议,决定同意他的坚持。这样一来,新四军第7、8纵队仍旧去打高邮和邵伯,而第6纵队则留在淮海地区,待

机协同山东野战军在津浦路作战。

一切计划照旧。各部队受领任务后,由两淮地区迅速南下,向预定地域集结,厉兵秣马,加紧做好战斗准备。

12月19日晚,夜色凄冷,寒星闪烁。就在这样一个夜晚,高邮之战拉开了序幕。晚上7点整,各攻城部队在南北40公里、东西20公里的战场上,对高邮外围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经一夜的激战,第8纵队66团从东北方向攻击,由双庙、泰山庙一直打到北城边的关帝庙。关帝庙有前后两座殿堂。敌人在此建造了牢固的工事,并从外到内布下了猛烈火力封锁。

由于攻城部队的火力不如敌人,便组织了一个突击班趁月色,悄悄地摸到关帝庙山门边的敌人侧后埋伏下来,打算里应外合攻入关帝庙。与此同时,64团从高邮西北方向实施攻击。

战斗至第二天中午,第8纵队66团、64团迅速扫清了高邮东北外围的诸个据点,直逼北门,68团也插到南门外。3个团并肩苦战,一齐打到高邮城下,构成了对高邮城的严密包围。如此一来,高邮城内的守敌已然成为“笼中鸟”、“瓮中鳖”,只有放下手中武器投诚,才是唯一活命的出路。

就在第8纵队围攻高邮的同时,邵伯之战也同时进行着。

邵伯镇,位于高邮县城以南30公里,其西南、东南分别与军事重镇扬州、泰州相邻,是国民党军进犯苏北的重要桥头堡,也是华中野战军保卫苏皖解放区的前哨阵地,战略地位同样十分重要。

邵伯镇内的守敌大约有100名左右的日军和1000多名的伪军。他们自恃有数十挺轻、重机枪和部分火炮,守在城内负隅顽抗。负责攻打邵伯镇的是姬鹏飞率领的第8纵队。

姬鹏飞在接受领任务后,立即率部向邵伯地区集结,召开作战会议,明确战斗分工,落实各项战备措施。12月19日晚,在姬鹏飞的指挥下,7纵55团率先向邵伯发起猛烈攻击。经过12个小时激战,全团官兵摧毁了敌人的三道铁丝网及钢骨水泥碉堡多处,俘伪军300余人,占领了大王庙地区,致使固守在万寿宫的100余名日军完全陷于孤立状态。七纵攻克了邵伯镇,切断了敌人与扬州之间的联系。

坐镇邵伯、高邮之战前线的粟裕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激动地连声夸赞道:“好!很好!”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随后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在高邮围歼战当中。

12月22日一大早,粟裕和陶勇一起率领营以上的干部,察看了高邮地形,对总攻作了具体部署。粟裕问陶勇,三天的时间可否攻下高邮。陶勇信心满满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高邮城内的守敌被围攻后,进出不得,早已是草木皆兵。负责在城楼上警戒的日本兵不分昼夜地抢修工事,增兵巡逻,还不时地向城外盲目地开枪打炮,表面上看是在威慑华中野战军,实际上实在为自己壮胆。

总攻未发动之前,陶勇利用敌人的心理,发起了一番猛烈的心理攻势。当时,日本已经投降,但这个消息还未在日军内部广泛传开。很多日本兵根本不知道远在国内的天皇已经下了乞降诏书。所以,他们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较强的战斗力。

若想在总攻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那么战前的心理攻势就必不可少了。负责政治攻势的部队展开了敌前喊话活动。一开始,高邮城内的守敌根本听不进去,一听见野战军的喊话,就是一通狂轰滥炸。喊话的战士们不气不馁,接二连三地喊起话来:

“喂,日军士兵们,你们被包围了,逃不掉啦!”

“喂,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投降!”

这些话仿佛不起什么作用,直到喊话的战士们喊出:“日本天皇都投降了,你们还在这里打什么仗?”

城内过了好一阵子,忽然传出来一句:“不可能。”看来这句话起作用了,至少开始有反馈了。

“你们不相信是吗?那好,我们就把日本天皇的投降诏书给你们念一遍。”接下来,喊话的战士们就轮番地把天皇的诏书内容重复了好几遍。紧接着,野战军们开始播放《思乡曲》等日本歌曲,触及每个背井离乡的日本战士的心理底线。

与此同时,负责喊话的战士们在城外的房顶上悬挂劝降标语,并把印制的传单用大弓箭射进城里去,用迫击炮把成捆的传单打进去,还用厚牛皮纸糊成大风筝,捆上一包包的传单,像雪花飞舞似地飘进高邮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尽管这些宣传工作没能使高邮守敌自动投降,但这些心理攻势势必会减弱他们的士气和斗志。

12月25日夜里,总攻开始了。随着粟裕的一声令下,各攻城部队首先突破南门,攻入城内与敌人展开巷战。随后是突击队伍中被称作“老虎团”第7团3连1班在城西北方向,展开了猛攻。班长袁金生带领全班隐蔽地接近城墙,冒着敌人的猛烈射击,踏着摇摇摆摆的云梯,奋不顾身地登上3丈多高的城头,与日军展开了惊心动魄的白刃战,打垮了敌人的多次反扑,保证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从突破口进入城内。

由于之前的心理攻势,高邮城内的守敌虽然还是在抵抗,但是力度明显不够。尤其是日本士兵,很多人见“8纵”的战士冲进来,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样子,继而就投降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高邮城内的守敌基本上肃清了,日本兵也心服口服地投降了。

邵伯、高邮之战的胜利,打破了蒋军“开锁进门,**,直捣两淮”的企图,大大改善了华中南线的战略态势,为后来的苏中战役创造了良好的战场条件。

宣泰作战

“停战协定”虽然签署了,可蒋介石从未放弃消灭中国共产党的念头。他借着“停战协定”的由头,暗地里招兵买马,筹措资金,运作起“一年内消灭共产党”的计划来。

中共方面是不希望与蒋介石撕破脸,更不愿意打内战。可是,蒋介石实在是咄咄逼人,气焰嚣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在完成了各项战争准备之后,彻底撕下和平面具,命令国民党军队约25个师的兵力,向中共的中原部队发起进攻。至此,全国大规模内战展开了。

中共方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毛泽东只好下定决心以自卫战争的方式对付蒋介石的全面内战。

只是,这一场较量将会发生在哪儿呢?毛泽东考虑到最有可能的是苏中地区。因为这里最靠近南京,肯定是国民党要重点进攻的地方。鉴于此,毛泽东于6月25日发电报给华中分局,告知他们:苏中地区在蒋优势兵力进攻下,有暂时失陷可能。你们宜事先做准备,以免临事仓促,受大损失。

情势果然如毛泽东所料,到了7月上旬,苏中地区的战争形势越来越紧急。本来中共中央对苏中地区的局势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在粟裕的高超指挥下,竟然创下了苏中地区“七战七捷”的优秀战例,不仅没让蒋介石的企图得逞,反而令中共反内战的积极性得到了大大提高。

6月26日,粟裕接到命令后,赶紧召集邓子恢、张鼎丞、谭震林等同志分析形势,商量对策。此时,华中野战军已经经过了5月份的“百日大练兵”,军队的实力和士气都大为提升。所以,在军事对抗力量上,粟裕并不担心。他关心的是苏中战役的第一场仗在哪里打?第一场仗至关重要,所以地点必须要选择好。

7月10日,由粟裕主持的华中野战军作战会议在海安举行。出席会议的有各师、各纵队的首长。会上,大家分析了来犯敌人的情况,认为处在两翼上的南通和泰州不好打,城内的工事坚固,恐怕很难攻破;而泰兴和宜家堡相比起来就好打许多,这里的群众基础好,对野战军很有利。所以,苏中战役的第一仗就定在了泰兴和宜家堡这里。会上,还对第一仗做了具体的军事部署:除以第7纵队3个团监视东路之敌、第10纵队3个团牵制邵伯方向之敌外,集中第1师(之前的八纵,陶勇带领)、第6师(之前的六纵,王必成带领)12个团的兵力歼灭泰兴、宣家堡两个团的敌人。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陶勇就带领着第1师开拔到宜家堡一带,王必成也带领着6师前往泰兴。

宣家堡毗邻泰兴,是个三面环水的小镇子。镇子里还有一条小河横穿而过。驻守在这个镇子里的敌人是国民党整编第83师56团。该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半美式装备,战斗力较强。师长李天霞极为傲慢,根本没有把华中野战军放在眼里。

7月13日黄昏,第1师的先头部队第2团到达距宣家堡不远的许家堡,发现了敌情。当时,大家认为敌军兵力不多,可以以少数兵力去解决许家堡的敌人。所以,陶勇命令第3团留下攻击许家堡,主力部队仍旧去包围宣家堡。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没有时间进行战前准备,3团发起攻击后,遇到河沟障碍,被国民党军的轻重机枪火力封锁,造成不少人员伤亡。随后,3团进行了作战调整,选择适当的突破后再次向许家堡的敌人发动攻击,最终,敌人抵抗不住,被3团的战士围追堵截,歼灭了一个营的大部分敌人。

7月14日,陶勇指挥第1师的4个团围攻宣家堡。在扫清外围战斗中,敌军迅速收缩,退入宣家堡镇中固守。8团首先向敌人发起进攻,没想到当天月光明亮,能见度很好,敌军集中火力,猛烈封锁前沿,第一次攻击失利。

陶勇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阻止了8团的再次进攻,避免更多人的无辜牺牲,并亲自到前沿阵地查看对方的情况。远在总指挥部的粟裕也得知了宣家堡这边的情况,对陶勇做出了指示。他让陶勇以6:1的优势兵力去消灭敌人。于是,陶勇重新调整部署,把7、9两团调过来,和8团一起发动进攻。

第二天夜里,华中野战军再次发动进攻。8团担任主攻部队,在吸引敌人火力的同时,7团从敌人侧后方攻入,很快突破敌人的防线。敌人赶紧调来兵力阻挡,结果又遭到9团的正面攻击。顿时,宣家堡内的敌人在华中野战军的双面夹攻下,溃不成军,死伤无数。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从西北方面突围出去,却被赶来支援的1、3团逮了个正着。最终,国民党军56团和附属山炮营全部被歼灭。

就在宣家堡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王必成带领的第6师也展开了对泰兴的攻击。

泰兴是一个古老的县城,有完整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驻守在此的是国民党军38师57团和一个炮连。

7月13日,第6师开始外围清扫战斗,很快就逼近了城墙根下。不料,守敌在城墙上不断地扔下炮弹和子弹,猛烈的火力攻势令第6师无法前行。师长王必成见情况不妙,暂停攻击,重新排兵布阵后,于14日黄昏从三个方向再次攻城。

在几门山炮的集中攻击下,泰兴的城墙被攻击得“体无完肤”。在炮火的掩护下,第6师48团突击队快速登上城墙,突破敌军的防御体系。二梯队紧跟突入城内,夺取东门。53团攻进西门,与此同时54团也攻入北门。就在这时,王必成下达了命令,第47团也加入到巷战中。泰兴城内的敌人被华中野战军分割包围并逐步消灭,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至7月15日早晨,泰兴城内的国民党守军基本被消灭,只有敌军团长带百余人在城角的庆云寺内顽抗。因为缺乏攻坚经验和火力支援,没能够全部消灭。不过,这一仗仍旧取得了胜利,歼灭了敌整编第83师第19旅的两个团和旅属山炮营及第63旅一个营共计3000余人,缴获山炮10余门,轻重机枪200多挺,达到战前预期的战果。

由于这一仗是内战打响后苏中地区的首战,中央军委十分关心宣、泰战役。战斗一结束,毛泽东就打电话来询问情况。粟裕将问题一一作了回答。毛泽东对最后胜利的战果十分满意,告之粟裕要他立即整理部队,争取再打几个大胜仗。华中野战军得知了毛泽东的激励后,战斗的士气更加高昂了。

如黄战斗

宣泰作战失败的消息传到蒋介石耳朵里后,令他怒火中烧,大骂国民党第1绥靖区的司令官李默庵是个废物。不过,骂归骂,蒋介石是不会任由李默庵继续无能下去,定好心绪后,又给李默庵发去了新的命令:

“令整编65师火速北渡长江,会同靖江第99旅增援泰兴,再进黄桥,拖住共军主力。令第49师日夜疾进,夺如皋城。然后,第49师从如皋城,第65师从黄桥,第83师从泰州,三面夹击共军,全歼粟裕之1师、6师。”

1946年7月15日,李默庵按照蒋介石的命令,立即调整作战部署,命令位于江南的整编第65师火速北渡,会同靖江的第99旅,增援泰兴,进攻黄桥;又令整编第49师昼夜疾进,乘虚攻占黄桥,截断华中野战军东上之路;命令整编第83师由泰州东进,企图三路夹击华中野战军主力于如皋、黄桥之间。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华中野战军也快速地研究起敌情来,寻找一个可行的作战方案。当时,经过研究,华中野战军中有两个作战策略可供选择。

其一,是攻打增援宣、泰的整编第65师和第99旅。这个方案的优点是就近转用兵力,部队不会太疲劳,时间也比较充裕。缺点是这批敌人是来增援的,警觉性不高,很可能一打就退,不易合围;或者打得相持不下,使敌整编49师得以乘机攻占如皋,使华中野战军的侧面和后方都受到很大的威胁。

其二,是迅速转移兵力,以主力作远距离机动,直插进犯如皋的第49师侧后攻击。这个方案的优点是,行动必然大出敌人的意料,令敌人招架不住。不过,缺点是要强行军50多公里。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华中野战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必须能够连续地打仗、行军、打仗,正是野战军的长项。

最后,粟裕拍板,决定执行第二个方案,以国民党整编第49师歼灭对象。这样一来,如皋战役就要打响了。

7月15日晚,粟裕命令第1师全部和第6师大部向东转兵,并用汽艇急运第七纵队一个团先期赶回如皋,协同第1军分区部队扼守该城,给敌人以华中野战军主力还在西边的错觉,引诱敌人毫无戒备地向如皋进犯。

第二天上午,敌49师分左右两路北犯。17日,敌49师右路到达如皋以东的鬼头街、田肚里地区,左路到达如皋以南之宋家桥、杨花桥,准备次日会攻如皋。

敌人在加快进攻步伐的时候,华中野战军也没有停止脚步。差不多是在同时,第1、6师主力基本上已经抵达黄桥、如皋之间的分界、加力地区。在这里,粟裕做了具体的作战指示:以第1师主力抢占鬼头街东南公路上之林樟,断敌退路,尔后从右路之敌第26旅的侧后向北攻击;以第6师主力抢占杨花桥西南的贺家坝,尔后从左路之敌第79旅的侧后向东北攻击;第7纵队主力则由如皋城及其东北地区向东南出击。三路协力,歼敌于如皋东南地区。另以第1师、第7纵队各一个团伏击向姜堰进犯之敌,以第6师之两个团打击向黄桥进犯之敌。

7月18日,华中野战军抢在敌人之前发动猛攻。敌人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在如皋遇到共军,这样的突袭致使未站稳脚跟的整编49师措手不及。49师师长王铁汉急忙打电话给李默庵,请求帮助。无奈,李默庵刚吃了败仗,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说让王铁汉坚持一天一夜,会派援军过去的。王铁汉自然是不高兴,别说一天一夜,就是一天也抵抗不住啊。

为了保住性命,王铁汉只好命令部队尽一切力量抵抗共军的攻击。他亲自督战,好在坚持到了19日,可是根本没有见到援军的影子。王铁汉气急败坏,到了晚上,就把督战的权利交给了一个参谋,自己则带着亲信逃命去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攻击,负责歼灭左路敌军的第6师主力和第7纵队,将整编第49师第79旅大部歼灭,剩下1个团的敌人固守在有深沟围绕的宋家桥负隅顽抗,部队屡攻不克。就在第6师为解决这个团的敌人煞费苦心时,粟裕送来了妙招。

“宋家桥还有多少敌人?”粟裕问道。

“一个加强团。”王必成回答。

“打不下来的话,就不要打了。”

“司令,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打算在组织一次突击,是有可能打下来的。”

“行了,通知阵地,停止进攻。”

王必成十分不解,不愿意去下命令。粟裕知道王必成的担忧,说:“强攻不行,那就换个方式嘛。我们用政治攻势的法子试试看。来,你们用我的名义写封信,想办法送给宋家桥的团长,告诉他:整编49师已被我军歼灭大部,师长王铁汉已经当了俘虏,希望他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最后,宋家桥的加强团团长看了来信,自动地带领部下投降了。如黄战斗宣告结束。

经过四天四夜的激战,华中野战军歼灭国民党整编第49师1个半旅和整编第65师、第99旅各一部共1万余人,实现了第二次作战预定目标,主动撤离如皋县城。

如黄战斗胜利结束的当天,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再次拍来电报:“庆祝你们打了大胜仗!”

海安外围防御战的胜利

宣泰、如皋两战的失败,令蒋介石大为震惊。他运筹帷幄的战略战策,不经意间已被华中野战军打乱两次。这令他不得不有更大的紧迫感。为此,他把参谋总长陈诚叫过来,让他赶紧整顿军纪,调整军队状态,向共军开战。

陈诚自然是唯命是从,他赶忙到南通召开党政军联席会议,下令第二梯队的六个旅10余万人沿江北进,集中兵力向海安进攻。

海安,东临黄海,西通扬(州)泰(州),南达长江,北接盐(城)阜(宁),历来是兵家必争的咽喉要地和“南北跳板”。很显然,蒋介石也是看中了海安独具特色的重要战略地位。他把攻占海安作为第一步作战的重要目标,企图构成西至扬泰、东达海安的封锁线,以巩固苏中南部占领区,打通苏中通向淮北的门户。然后,实现其第二步作战计划,与徐州南下部队会攻两淮,实现其“解决苏北”的战略目标。他认为,海安战略地位重要,华中野战军自然也是势在必争。因此,蒋介石决心依靠优势兵力,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法,一举攻占海安,实现歼灭华中野战军主力的企图。

可惜,自以为分析情况透彻的蒋介石这次还是失算了。海安固然重要,但是若死守不能改变什么,那么即便再重要,在关键时刻还是要舍弃。粟裕最后舍弃了海安,反而赢得一个“大满贯”。

面对敌人的汹涌来势,粟裕沉默冷静,让自己的思绪平静再平静。他反复思考的一个问题不是如何应付敌人,而是要不要固守海安。

固守海安的话,正好中了蒋介石集团的阴谋。敌人出动的是军事力量强大的第二梯队,若是华中野战军与之相战的话,那么吃亏的必定是华中野战军。如果侥幸胜了,敌人仍旧能源源不断地派来援军,保持进攻的状态;若是败了,华中野战军的主力则将面临溃败的结局。

可是,如果不固守海安,情况又是怎样呢?那么,国民党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泰州至海安的封锁线,使华中野战军的行动大受束缚。更加重要的是,连续打了两个胜仗,战士们的情绪都很高涨,如果不打这一仗,不仅对不起当地的群众,更让之前的胜仗白打了。

该如何抉择呢?粟裕一时无法下决心,只好在屋里踱来踱去,思量再三。不过,粟裕就是粟裕,一个拥有高超指挥艺术的中共高级将领,是不会这么轻易被难倒的。最终,粟裕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第1、6两师集结于海安东北地区休整待机,7纵在海安外围打运动防御战。这个方案解决了固守与不固守海安的矛盾。

可是,这个方案一经提出,就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大家想不通,士气正高的时候,为何要主动撤出海安,实在是太可惜了。粟裕预料到了大家的反应,他必须要从思想上解决掉大家的不解与包袱。

诚然,胜败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看问题不能这样绝对。如果两方面纠结,为何不寻找到第三条道路呢?未必是一件坏事。粟裕的这个方案看似给兴头正热的华中野战军中浇了一盆凉水。事实上,这却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战略战术。

主动撤出海安,是一个关系华中全局的重大决策,必须采取慎重态度。粟裕虽然坚信自己的决策是对的,但还是不敢独自作出决定。他决定向华中分局和华中军区的其他领导同志征求意见。想到这里,粟裕很快就行动了。

当时,华中分局和华中军区的其他领导同志都在淮安。而从海安到淮海有近150公里的路程,须经东台穿过水网地区,粟裕最初是骑摩托车,之后乘了一段人力车,接着又骑自行车、乘船,几乎把当时能够弄到的交通工具全部用上了,最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淮安。

对于粟裕提出的主动撤离海安的建议,华中分局紧急召开了常委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张鼎丞、邓子恢、粟裕、谭震林等同志。会议上,大家对粟裕的提议进行了讨论,最终同意了粟裕的提议。同时,对于那些存疑的同志们,除了进行思想工作外,就是要用最后的胜利来证明。

随后,华中分局把会议的决定上报中共中央、华东局和新四军军部,很快就被批准实施。

1946年8月2日,粟裕返回海安,立即调整兵力部署,将主力第1师、第6师集中在海安东北地区休整,待机歼敌。第7纵队在海安外围打运动防御战。

自7月30日起到8月3日,海安运动防御战一共打了四天的时间。在这四天的战斗中,第7纵队只用了3000多兵力,却英勇抗击了5万多敌人的轮番猛攻,杀伤敌军3000余人,自己伤亡仅200余人,创造了敌我伤亡15∶1的纪录。

8月3日,海安运动防御战任务完成,华中野战军主动撤出海安。国民党军得意忘形,各部纷纷报捷,谎称歼灭华中野战军人数竟达二三万人。第1绥靖区司令部错误地判断:“苏北共军已经一败涂地,主力第1师、第6师下海北逃。”

事实真如国民党吹嘘的那样吗?

自然是不准确的。

事实上,华中野战军指挥机关和第1、第6两师主力部队3万多人已经在海安东北的位置悠闲地休整了两个星期,有的部队驻地距海安城仅仅七八公里,天天出操上课,开会唱歌。但是,由于这里是老根据地,群众基础好,地方政府和民兵、群众严密封锁消息,抓捕敌人的谍报、探子,使敌人成了瞎子、聋子,对华中野战军的动向毫无所知。

历史总在重演。就在次年的3月,中共中央为了顾全大局,同样采取了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主攻撤离了延安,反而获得了更加自主的把控权。

速战速决的李堡之战

华中野战军主动从海安撤离后,令蒋介石兴奋不已。他以为他们的第一步作战目标已经达到,决定按照预定作战计划,调整部署,分兵占地,在东起海边西至扬州的150公里地段上摆出“一字长蛇阵”的封锁线,企图清剿封锁线以南占领区,然后实行第二步作战计划,与徐州南下部队会攻两淮。

8月6日,国民党整编第65师及第105旅由海安东进,连占西场、丁家所,准备继续东犯。这一路,敌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以为是共军是真的害怕了。其实,粟裕正带领着华中野战军主力部队养精蓄锐,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呢!

粟裕了解到敌人的动向后,兴奋地说:“此乃一良机也,不可错过!”由此看来,粟裕是打算收网了。

1946年8月7日早晨,粟裕给中共中央和华中分局发电报,称“歼敌良机已到”,同时建议在淮南的第5旅东调至苏中地区参战,以便集中兵力于主要作战方向。

8月8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复电,表示“歼敌良机已至,甚好甚慰”,指示:“预备部队或钳制部队如有可调者,望张、邓、谭尽可能满足粟之要求,集中最大兵力于主要方向。”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华中野战军政委谭震林率领第5旅和华中军区特务团到海安参战。

在这期间,国民党军继续进犯,于7日进占李堡,8日进占角斜。9日,其整编第65师经海安去泰州、黄桥接替整编第25师的防务。10日,新7旅又去接替第105旅在李堡一线的防务。

国民党军队频繁调动,给华中野战军造成了在运动中歼敌的大好时机。

粟裕当机立断,决心集中兵力,首先在运动中寻找李堡之敌予以歼灭。具体的部署如下:以第1师攻歼李堡、角斜的第105旅主力;以第6师攻歼丁家所守敌第105旅一部;以第七纵队及第18旅分别位于贲家巷东南和西场南北地区,合力歼灭可能由海安东援之敌新7旅,并阻击可能由如皋东援之敌。

李堡,位于蒋介石布置的“一字长蛇阵”的东端,孤零零地驻守着一个团的兵力。此时,国民党新7旅副旅长田从云正率领着一个团的兵力来接替105旅314团的防务,交防者的电台、电话机刚拆除,接防者的电台、电话尚未架好。就在这关键时刻,华中野战军突然发起攻击,令国民党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一夜之间两个团被全部歼灭。接着,蒋军新7旅旅长黄伯光率领的一个团也落入华中野战军打援部队预设的“口袋”中,再次遭到全歼的命运。

李堡之战,前后历时20小时,华中野战军歼敌1个半旅达9000多人,生俘少将旅长金亚安、少将副旅长田从云,又赢得了一个重大胜利。至此,粟裕指挥苏中部队已取得四战四捷了。

打扫战场时,第1师师长陶勇听说抓到了国民党的将军,说:“找来谈谈。”

来的是少将副旅长田从云。他满头花白头发,一口云南腔,显得有些拘谨。陶勇请他吃过饭以后,话才慢慢多起来。

陶勇问:“你们怎么一下子把兵力拉得这么散?”

田从云答:“海安打得正热闹,谁知你们到哪里去了。各部向上报,消灭贵军多少多少人,算起来得有个两三万吧。上面说,苏中共军一败涂地,主力1师、6师下海北逃,忙着要我们占地方,说是巩固收复区。地方这么大,兵就这么多,一撒开可不就散了。”

“我们这次过来,难道你们一点也没有察觉?”

“情报失灵嘛!我们一过来,老百姓躲得老远,耳不聪,目不明。”田从云叹了口气说:“老百姓躲开倒也罢了,遍地是民兵,分不清哪个是兵,哪个是民,到处打冷枪,到处抓我们的谍报人员、坐探,捉得一干二净,去一个捉一个,去两个捉一双。唉,我们成了睁眼瞎了,哪能不打败仗!”

这个少将俘虏的一番话,恰恰说明粟裕的决策和指挥确实是料敌如神,所向无敌。

8月13日,中央军委发电给粟裕、谭震林并告陈毅、宋时轮,指示:“苏中各分散之敌利于我各个击破,望再布置几次作战。即如交通总队,凡能歼灭者一概歼灭之。你们如能彻底粉碎苏中蒋军之进攻,对全局将有极大影响。”

新的任务下达了,粟裕和华中野战军又要开始投入新的战斗中了。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苏中战役的第五个胜仗

李堡一战,使苏中战局发生新变化。国民党军连遭华中野战军4次毁灭性的打击,损失了3万多人,使其在苏中的机动兵力已经不多,不得不调整部署,把重点放在扼守南通、丁埝、如皋、海安这条公路干线,加强海安泰州之线以南之间的防御,以确保其占领区。同时,蒋介石还积极准备以其整编第25师由扬州、仙女庙地区乘虚北攻邵伯、高邮,威胁两淮。

既然敌人的军事部署得到调整,那么华中野战军的战略战策自然也是要发生改变的。

针对变化的敌人,粟裕经过考量后决定:从敌侧翼南通、如皋一线打开缺口,钻到敌人的肚子里去打,威胁敌人后方基地,打乱敌人部署,造成歼敌良机。具体的作战方案,粟裕想出两种。其中之一是从正面进攻海安和如皋,另一方案是避开正面,攻其侧翼或后方,吸引敌人来援,寻歼敌人于运动中。

就在粟裕还未决定用哪种方案时,突然听闻蒋介石将于8月25日在庐山召开军事会议,他意识到战机来了,立即发电报给中共中央和新四军军部说“我为争取25号庐山会议前,给顽敌一个沉重打击,决以1、6师及5旅南下,攻占白蒲、丁堰、南通、海门一线,以使顽敌主力南援时,求得歼灭一个旅至两个旅。”

8月20日,中共中央和新四军军部回复粟裕,表示同意粟裕领军南下的计划,不久又发电话作出指示:在攻占丁堰、白蒲、南通、海门之线以后,海安、如皋之敌也有固守原地不敢南下的可能。此种情况下,请考虑第二步是否可以攻占磨头镇、张黄港、加力市,并相机攻占黄桥,调动或击退海、如之敌。

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粟裕当即决定从丁堰、林梓打开缺口,以黄桥为进攻方向,插到敌人侧后方去打。敌人的侧后方,是国民党军队在其占领区构筑的东西百余里、南北数十里的封锁圈,南临长江天堑,东、北、西三面是许多据点构成的封锁线。而黄桥,则位于封锁圈的中心地带。

如此行军打仗,走的可谓是一步险棋。就连粟裕他本人也说:“这个行动好比孙行者打牛魔王的办法,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带有危险性。”明明知道危险,粟裕为何还要如此决定。最重要的原因

是,身后有着无比强大的群众力量做后盾。单就这一点而言,粟裕就无比自信。事后也证明,粟裕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这一仗消灭了国民党军的“袖珍王牌军”。

8月21日深夜,丁堰、林梓战斗打响。华中野战军再一次出敌不意的攻击,进展很快。

丁堰、林梓是(南)通如(皋)公路上的两个集镇,位于国民党占领区东面封锁线中部,驻有交通警察总队的6个大队和第26旅1个营约3700多人。而交通警察总队号称国民党的“袖珍王牌军”,由抗日战争时期的“忠义救国军”和上海税警团改编,名义上属交通部,实际上归“军统”指挥。它由美国特务梅乐斯和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合作训练,拥有美械装备,每人配备长短枪各一支。这支部队政治上极其反动,配合地主武装“还乡团”血腥镇压革命干部和人民群众。为了捕捉地方干部和民兵,他们竟在丁堰储存了几屋子刻有USA字样的脚镣手铐。当地的群众早就对这支部队深恶痛绝。

华中野战军突然发起攻击,交通警察总队仓皇应战,兵力组织不善,战斗起来常常是捉襟见肘。经过一夜的激战,丁堰蒋军交警总队被围歼大部,林梓的守敌被全歼。东陈之敌在华中野战军的围攻下,大部逃入如皋,东陈亦被攻占。

丁堰、林梓战斗,歼敌交通警察总队5个大队及第26旅一个营,共3000余人,缴获甚多,创造了苏中战役第五大胜仗的战绩。

“攻黄救邵”之后,苏中战役完美谢幕

“七战七捷”中的最后两捷是整个苏中战役的**部分,可以说,最后两场战役令整个苏中战役以大胜利的结局圆满收官。

在粟裕率领华中野战军打完第五个胜仗后,位于扬州的国民党第25师就于1946年8月23日沿运河北上,把进攻的矛头指向苏中解放区的江都县邵伯镇。国民党军为何会如此调兵遣将呢?

原因很简单。

当时,李默庵判断华中野战军部队将要进攻如皋城,急忙命令黄桥守军增援如皋,同时命令黄百韬率整编第25师向邵伯进攻。他觉得,华中野战军的主力集中在如皋东南,如果想要增援邵伯,就要从北面绕过他的封锁圈,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利用这段时间,他就可以攻下邵伯,沿运河北进,配合北线蒋军进逼两淮。到时候东西呼应,一举两得。

李默庵以为自己谋划得相当完美,可这一切都躲不过粟裕那锐利的眼睛。粟裕打算将计就计,来个出其不意。攻黄(桥)救邵(伯)打援,一举三得。具体的部署是:除以第十纵队3个团和地方武装3个团在邵伯防御,其余的3万余主力部队,插进东西南北皆没有众多据点的敌包围圈内,以“攻黄救邵”的战法来调动敌人,歼敌于运动中,并解邵伯之围。为此,他以第七纵队在姜堰、海安之间发动钳制性进攻,自己亲率第1师、第6师、第5旅前去攻敌。

8月24日,华中野战军截获黄桥守敌第4旅沿着如黄公路增援如皋的情报。粟裕立即命令部队在行进中严密注意敌情,准备在如黄路与敌第99旅打一场预期的遭遇战。

第二天,敌第4旅进至黄桥东北,与华中野战军的第6师遭遇,当即被第6师包围,准备战斗。同日,李默庵急忙从如皋调来一个旅又一个团增援第99旅。粟裕来者不拒,顺势把该敌也划入了包围圈。

当天夜里,两军发生激战。华中野战军猛烈围攻,敌人誓死顽抗,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高低,战斗陷入相持阶段。原来敌人的数量和实力超过了华中野战军的估计,再不尽快解决敌人的话,情况将变得更加危急,一旦邵伯失守,战局将发生剧变。

为了保证全歼如黄的敌人,速战速决,粟裕当机立断,立即调整部署,堵住敌人后路,同时隔断东西两路敌军联系,采取在战场上转用兵力的办法,集中兵力对抗敌人,造成兵力对比上的绝对优势,各个歼灭敌人。随后,他打电话给第1师的师长陶勇,命令第1师第1旅西调,配合第6师歼击敌第99旅。

8月26日,第6师和第1师第1旅、特务团以5∶1的绝对优势兵力,向敌99旅发起了进攻。事实上,经过前一晚的激战,敌人伤亡惨重,士气低落,亦无心恋战,一心盼望着飞机和援兵前来相助。无奈,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致使敌人失去了空中优势。当华中野战军再次发动进攻时,一举突破敌人的防御阵地,直插敌人的心脏。敌人立即乱作一团,不听指挥,分头突围。第1师和第6师大胆楔入敌群,猛打猛冲,敌军大部被歼。

整个战斗只用了两个小时,全歼敌第99旅两个团3000多人,活捉少将旅长朱志席、少将副旅长刘光国。

此刻,驻守黄桥的敌军第160旅5个连已变得孤立无援。

粟裕打算乘胜追击,命令第5旅一举拿下黄桥。经过一夜的急行军,第5旅按时到达指定位置,然后将黄桥团团包围,采用军事压力、政治攻势并举。敌人突围无望,于8月31日全部缴械投降。黄桥再次回到人民手中。

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歼灭敌99旅全部、187旅全部、79旅1个半团、160旅5个连、62旅1个营,总计1.7万余人,缴获各种炮50余门,轻重机枪600挺,长短枪3500余支,创下了解放战争以来作战歼敌数字的一个新纪录。

就在如黄战役进行得轰轰烈烈的时候,粟裕还同时指挥发起了邵伯之战。这就是“攻黄救邵”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

邵伯位于扬州以北,形势险要,是通往两淮的门户。它的重要地位决定了这场战役的重要性。华中野战军只能胜不能败,一旦败了,那么国民党军就可以从邵伯**,攻入两淮,那么整个苏中地区的局势就难以控制了。

为了集中主力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迅速解决如黄战斗,留守邵伯的华中野战军只剩下第10纵队和地方武装的两个团。从8月23日到26日,坚守邵伯的部队,经过4天4夜的保卫战,终以胜利而结束。敌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向守军发起轮番的猛烈攻击,但第10纵队和第二分区的部队,依靠工事和水面优势,英勇抗击敌人,保持主阵地始终屹立未倒。当敌第99旅在如黄路上被歼灭的消息传来后,敌人全线震惊,一直叫嚷着“不出3天攻下邵伯”的敌第25师师长黄伯韬,不得不把部队撤回了扬州。邵伯的危机解除了。

如此一来,整个“攻黄救邵”计划顺利实现,再一次证明了粟裕的神机妙算和高超的指挥艺术。

苏中战役的“七战七捷”,震撼全国,无疑给解放战争开了一个好头,也给中共中央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打了一剂强行针。党中央和毛泽东给予了高度评价,说苏中战役“每战集中优势兵力打敌一部,故战无不胜,士气甚高;缴获甚多,故装备优良;凭借解放区作战,故补充便利;加上指挥正确,既灵活又勇敢,故能取得伟大胜利。这一经验是很好的经验,希望各区依照办理,并希望转知所属一体注意”。

延安总部发言人也称苏中战役的胜利,加上中原突围、定陶战役,“这三个胜利,对于解放区的南方战线起了扭转局面的重要作用。蒋军必败,我军必胜的局面是定下来了”,并说:“粟裕将军的历史,就是一部为民族与人民解放艰苦奋斗的历史。今天,粟裕将军成了苏皖军民胜利的旗帜。”

后来的军史家也给苏中战役以高度的评价,认为苏中战役,不仅是粟裕灵活用兵,不拘一格的充分体现,也标志着解放战争初期我军高级指挥员高超的战术指挥水平,还认为在敌我兵力为四比一的情况下,歼敌数字是敌军总数的二分之一,相当于我军总兵力的两倍,这在中外战争史上都是罕见的。

宿北大捷

当粟裕在苏中地区接二连三打胜仗的同时,陈毅也带领着山东野战军在淮北地区展开了攻势。无奈,1946年夏天,淮北地区阴雨连绵,到处都是汪洋一片,这给战事带来很多的不便。

7月底,淮北地区的敌情发生变化,沿陇海线两侧继续进攻的国民党部队已增加到15个团,而陈毅手头的21个团的兵力对他们只能击溃不能歼灭。故而,陈毅打算转而攻打泗水的敌人。

8月3日,毛泽东看到了陈毅要求打泗水的作战报告,感觉雨季作战有难度,让他们不要操之过急。可是,陈毅却于8月2日已经下达了作战命令。毛泽东的劝告没能奏效,陈毅等人一意孤行,就造就了后来泗水之战的失利。

泗水之战的失利,不仅让山东野战军兵力受损,还让战士们的士气低迷。陈毅的压力也很大,急需一段时间使部队得到休整。可偏偏国民党军队不给这个机会:鲁南方向告急,急需山东野战军主力回归。与此同时,粟裕则建议山野的2纵南下高邮,配合华中野战军防守,组织国民党军沿运河北上。

陈毅感到左右为难,只好发电报给党中央,寻求帮助。8月29日,毛泽东回电,要求山东野战军寻求机会打歼灭战。陈毅想在睢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可是连日来的大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山东、两淮地区都等着陈毅率部前来救援,可陈毅却陷在睢宁动弹不得,局势着实令人难堪。尽管华中野战军在华中地区七战七捷,可未能减轻山东和两淮的压力。就在这时,国民党军李延年集团已经完成了进攻两淮的准备。

淮阴、淮安是华中解放区的战略要点,一旦失陷,华中野战军主力在苏中就无法立足,只能撤回苏北,这样,解放军的作战回旋余地就会变得更为狭小,经济上也将增加很多困难,从而使解放军在战略上处于被动地位。

陈毅发觉国民党的企图后,着急得火烧眉毛了。他一面命令华中野战军第9纵队、第5旅、第13旅在淮阴以西的运河南岸阻击敌人,一面向中央军委告急,请求火速调粟裕、谭震林率华中野战军主力北上增援两淮地区。

粟裕接到中共中央的命令后,急忙率领华中野战军的主力部队北上两淮,支援陈毅的山东野战军。可是,由于两地相距遥远,加之雨季道路泥泞,行军途中遇到很多麻烦,一时无法及时到达。

待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会合时,国民党已经在两淮地区肆无忌惮地发动了攻势,两淮没有保住。好在两股野战军通力合作,实力大为增加,在涟水重挫了张灵甫的部队,削弱了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

两大野战军合并后不久,毛泽东发来电报指示:“两军会合后第一仗必须打胜。”

那么,这一仗在哪里打呢?

陈毅主张山东野战军回鲁南作战,华中野战军留淮海作战,或者全军入鲁作战。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鲁南之敌已进占峄县、枣庄,威逼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可是,粟裕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全军入鲁作战的设想是好的,但应在入鲁之前争取在淮海打一个大胜仗。

虽然两个人在两军的作战方向上暂时有不同意见,但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使这件事情很快得到解决。当时部队中流传着一句话“陈不离粟,粟不离陈”,这是人所共知的。

陈毅和粟裕两人经过进一步的慎重研究后,最后统一的意见,决定暂缓去鲁南,先在淮海打一个较大规模的歼灭战,并将此意见立即报告了军委。毛泽东很快就回复了电报,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要在淮海打一个胜仗,地点和时机都要选对。偏偏在这时,敌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10月底,蒋介石拟定了一个以12个整编师分4路大规模进攻宿北、鲁南的作战计划,其部署是:

以整编第11师协同整编第69师共6个半旅,由徐州绥署副主任吴奇伟指挥,从宿迁向新安镇、沭阳进攻。以整编第74师协同整编第28师、第七军共7个旅,由徐州绥署副主任李延年指挥,从淮阴、淮安向涟水进攻。以第一绥区司令官李默庵指挥整编第65师、83师、25师等6个旅,由东台向盐城、阜宁进攻。以第三绥区司令官兼整编第33军军长冯治安和整编第26师师长马励武指挥整编第59、77、26、51师及第一快速纵队共9个旅,由台儿庄、枣庄等地向临沂、郯城进攻。

12月上旬,陈毅提出集中兵力歼灭由宿迁进攻沭阳之敌,正在盐城指挥作战的粟裕表示同意。由此,具有重要意义的宿北战役即将打响。

12月13日,国民党军整编第69师、第11师开始向新安镇、沭阳解放区大举进攻。敌人依靠大炮和坦克,很快就占领了一些城镇。

陈毅和粟裕得到情报后,赶紧对部队做了部署:第1纵队叶飞部、第8师何以祥部按计划于12月15日拂晓前,进至新安镇西南新套子以北地区集结,第7师谭希林、曾希圣部在拂晓前进至西鲍圩(宿迁以北),为西渡沭河、控制宿新公路峒岭镇地区作准备;第2纵队韦国清部于15日拂晓前到韩集、泰山集地区集结;张震率领第9纵队坚守五华顶、叶海子、来龙庵等既设阵地,迟滞敌人前进。与此同时,第1师在副师长的带领下,昼夜兼程北上,准备参战。

随即,各部队行动了起来。1纵和第8师经过两夜的隐蔽行军,到达晓店、嶂山镇西北的攻击位置。2纵到达韩集、太山集一线,为69师布下一个“口袋”。而敌11师被9纵拖住,使其与69师的间隔拉长,为野战军创造了分割穿插的机会。

12月15日拂晓,敌整编69师预备第3旅在戴之奇的带领下进犯至五华顶阵地前沿,一路嚣张不已。野战军战士们恨得牙痒痒,想马上瞄准敌人打他个落花流水。不过,9纵司令张震对大家说,不要着急,让敌人往里钻,等戴之奇这条疯狗进入包围圈后,给我狠狠地打。

一路上,戴之奇部并未受到任何阻挡,平静地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可是,骄傲自满的心理作祟,令他头脑发热,根本就没有在乎这点异常。他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打电话给他的同僚胡琏邀功。在得知胡琏要与他抢头功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向五华顶发动了猛攻。

张震仍旧没有让部队还击敌人,因为他认为敌人还未发现野战军主力的行踪,而且敌人的这种冒进恰恰有利于野战军割裂其战斗队形,各个予以歼灭。张震利用戴之奇求功心切,吸引着他往包围圈中前进。

12月16日,敌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再次向野战军的各个阵地发起进攻。陈毅果断地向野战军各指战员发出命令:“同志们!全歼敌军整编69师的时机到了!”同时,他指示:第8师围歼晓店子的守敌预备第3旅;第1纵全力反攻,割断敌69师和敌11师的联系,第2纵向高圩、李圩出击!

敌我双方交锋的重点目标在峰山岭。

敌人从早上一直轰炸到上午9时多才罢休,接着步兵又出动了。敌60旅和预3旅共两个团的兵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从峰山东、南两个方向发起多路冲击,拼命争夺峰山岭。冲锋的敌人步兵跳着叫着,机枪、小炮交替掩护,飞机和大炮泻下一批批炸弹,峰山东、南两面近5公里宽的正面变成了一片火海。

敌人来势汹汹,防守峰山岭的野战军23团2营和24团3营的战士们面无惧色、沉着冷静的应战。敌人慢慢地靠近了,200米、100米……直到敌人接近阵地几十米的时候,野战军战士们才一齐开火,打得敌人死伤一片。可是,敌人的数量庞大,仍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继而又倒下一片。敌我双方犬牙交错,一次次混战,一次次肉搏,打得不可开交。

敌60旅的旅长亲自挥舞着手枪督战,疯了一般的敌人再次冲向峰山岭阵地,最后23团、24团抵挡不住,接近一个连的敌人冲进了阵地。第8师师长得知前沿阵地失守后,命令防守部队要尽一切能力把敌人赶出去。

于是,23、24团的野战军战士们发挥了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向敌人发起了反攻。第9、10连充分发挥手榴弹、刺刀的威力,试图以反冲击歼灭敌人,夺回阵地。同时,3营营长集中了所有轻重机枪、小钢炮朝敌人后续部队打截击。尽管这样,但效果不大。

该怎么办才好?

后来,一个战士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利用烟雾弹迷惑敌人。结果证明,这个法子是有效的。原来,敌人以打烟幕弹为飞机的指示目标,继而进行扫射。野战军利用这一点,让天上的敌机误以为是作战指示,将子弹都射在了敌人的阵地上。

趁敌人自相残杀之时,司号员吹起冲锋号。在激昂的号声中,战士们一个猛冲,敌人招架不住,丢了一地尸体后,掉头就往回跑。峰山岭阵地又被野战军夺了回来。

当晚,叶飞、何克希带领第1纵队,果断勇猛地插入敌之纵深,占领了高家洼、傅家湖一线;一部插入晓店子以南,占领三台山,切断了敌整编69师的退路,并形成了与敌11师正面交锋的态势。第7师在谭希林、曾希圣的带领下,与第9纵张震部密切配合,趁邵店之敌41旅西窜之机,切断了该旅与其师部的联系。

这样一来,蒋介石的嫡系69师陷入野战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此时的戴之奇已失去昨日的骄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向吴奇伟和胡琏呼救。然而,戴之奇从16日晚一直呼救到次日清晨,始终未盼到一兵一卒的援军。他绝望了。

12月17日早上8点,胡琏命令11师118旅先头部队,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沿宿(迁)新(安镇)公路北犯,增援被野战军第8师包围在晓店的预3旅。敌人途经三台山、蔡林等地时,与驻守该地的1纵3旅7团发生激烈战斗。

战至中午,敌人见这条路行不通,遂重新调整方案,从宿迁、曹家集出兵援助,经激战连连得手,进占蔡林、叶庄、上涧沼等地,大有吃掉楔入敌人纵深的野战军1纵之势。1纵司令叶飞见情势危急,严令3旅7团坚守高家洼、沈庄阵地,急调2旅6团前去支援。此外,再从1旅抽调4个营兵力作为机动,以应付急需。

正当1纵3旅7团在张林、高家洼、沈庄与敌杀得难分难解之时,北面之敌第60旅1个团,自罗庄向西突围,企图与北援的11师打通联系。晓店之敌预3旅也数度北犯许庄,妄图摆脱困境,配合11师再夺峰山,封锁老虎洞缺口,以达切断1纵后路、置其于绝境的目的。

1纵是绝不会纵容敌人这般肆意妄为的。当天下午4点,一纵发动全面反攻。经过8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歼灭了大量敌人,粉碎敌11师的北援企图,出色地完成阻击和分割任务。

同在这天黄昏,第8师对晓店之敌发起攻击,在炮兵的火力急袭之后,仅用25分钟就突破敌军防御阵地,当夜全歼预备3旅。敌预备3旅被歼后,戴之奇的69师又失去了“一翼”。困顿无助的戴之奇只好命令残部固守待援。

12月18日,山穷水尽的戴之奇不断地向胡琏求救,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拉兄弟一把!”

胡琏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亲自指挥11师前去救援,却被野战军1纵和8师阻拦在六塘河岸而寸步难行。最后,胡琏见增援无望,又担心被野战军吃掉,只好缩回宿迁去了。

为了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敌69师残敌开始分头突围。李坪、罗庄的60旅残部2000多人在旅长黄保德指挥下向南突围,在野外被1纵、8师包围,很快被全歼,黄保德被俘。而位于人和圩的敌军也作了试探性突围,照样被野战军给堵了回去。

戴之奇在最后无望之际,拒绝投降,举枪自毙,为蒋介石效了忠。

12月19日上午,困守在苗庄的敌41旅分两股突围,被1纵两个团穷追猛打,除300余人逃脱到皂河,其余全部被歼。

鉴于部队长时间作战,需做休整,陈毅和粟裕命令部队撤出战斗,宿北战役胜利结束。宿北战役一共歼敌2.1万余人,是华东战场上歼灭战规模越来越大的良好开端,也是华东战局第一个转折的标志。

鲁南战役

陈毅是一位孔武有力的军人,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多次马背上吟诵成诗。有时候,因一时兴起,也会附和成一首。据说,在鲁南战役获胜之后,他诗兴大发,一气呵成地作了一首诗,以抒发他那兴奋难掩的情绪:

快速纵队走如飞,印缅归来自鼓吹。

鲁南泥泞行不得,坦克都成废铁堆。

快速部队今已矣,二十六师汝何为?

徐州薛岳掩面哭,南京蒋匪应垂泪。

鲁南战役胜利的意义非比寻常,中央军委的首长在对此役进行评价时,曾说道:“鲁南胜利,局面打开,我已夺取主动,敌已陷于被动。”

这究竟是一场如何惊心动魄的战役呢?

宿北战役结束的前夕,中央军委就于12月18日指示陈毅、粟裕:“第二步作战,似以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机收复枣峄台,使鲁南获得巩固,然后无顾虑地向南发展,逐步收复苏北、苏中一切失地。”

接到中央军委的电报后,陈毅和粟裕召开作战会议,专门研究下一步对敌打击方向和打击目标。会上,大家踊跃发言,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最终,这些意见形成了两种方案:

一是集中兵力出击淮北,调动进攻苏北、鲁南之国民党军回援,歼其于运动中。但需充分估计在国民党军不被调动的情况下,将在淮北战场陷入被动。

二是就近转用兵力,歼灭由涟水北犯沭阳之整编第74师等部。但该部进至六塘河一线后即转入防御,难以割歼。

于是,陈毅、粟裕决心主力北移,执行中共中央军委关于首先歼灭鲁南国民党军的指示。

当时,分布在鲁南地区的国民党军的态势是:整编第26师及第一快速纵队分布在西起峄县以东之傅山口、东至卞庄(今苍山县)的峰临公路两侧,摆成了“一字长蛇阵”,首尾长达25公里。除以小部控制路北沿山各要点外,其第169旅主力位卞庄、安家庄地区;第44旅主力位傅山口、太子堂地区,师部位马家庄。第一快速纵队位向城、作字沟地区。整编第51师主力位枣庄、齐村,一部占领郭里集、税郭。整编第33军(辖整编第59、第77师)位台儿庄、邳县及其以北地区。

山东、华中野战军的首长全面分析了国民党军的布防,认为:敌整编第26师战斗力虽较强,但与左右邻的空隙很大,比较突出孤立,其左翼整编第51师、右翼整编第33军均非中央嫡系,各图保存实力,对整编第26师不会积极支援。依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及当面敌情,山东、华中野战军的首长决心一反先打弱敌的常规,首先歼击整编第26师这个强敌。

整编第26师是国民党军在鲁南的主力,战斗力甚强。第一快速纵队更号称“国军精华”,是国民党军中少有的机械化部队。

对此,两股野战军集中了27个团的兵力到鲁南地区,具体部署是:以第8师、鲁中军区第9师、鲁南军区第10师、滨海警备旅及鲁中军区第4师1个团共12个团的兵力组成右纵队,以主力攻歼第44旅,并切断敌人向峄、枣的退路;以一部攻取石龙山、向城,割裂第44旅与第169旅的联系。达成任务后,配合左纵队攻歼整编第26师师部及第一快速纵队。以第1纵队及第1师共15个团组成左纵队,第1纵队歼击第169旅,第1师首先楔入兰陵、小忠村之线,切断整编第33军与整编第26师的联系,尔后配合友邻攻歼整编第26师及第1快纵。

这次作战是在极其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加之解放军的群众基础好,敌人根本没有预料到这场突袭。从12月23日起,各参战部队即分路向作战地区隐蔽开进。至1947年1月1日,各路人马全部到达进攻出发位置。

1947年1月2日夜间,华中和山东野战军的27个主力团正式发起鲁南战役。

由于正值元旦期间,敌人的戒备不严,当野战军攻击敌26师时,立刻陷入猝不及防的混战状态。敌师长马励武在城里看戏未归,部队无人指挥,一经接战,便溃不成军。

当晚,左纵队各部就分别攻占该师驻地北侧的平山、石城固、青山、凤凰山、尚岩各警戒阵地,歼灭守军4个多营,直通该师的主阵地及指挥中枢。同时,占领了峄(县)临(沂)公路上的傅山口、四马寨要点,切断了整编第26师西撤与峄、枣国民党军东援的道路。

左纵队的第一纵队主力在1月2日晚包围了卞庄,第1师由鲁坊向西穿插,至3日上午,占领洪山镇、横山、兰陵一线,构筑阻援阵地,切断了整编第26师与整编第33军的联系。至此,解放军已完成了对整编第26师的战役分割和部分战术包围。

1月3日,野战军开始压缩包围圈,全面逐点攻击敌人。

正在城里过年的马励武突然得知前方的消息,急的马上打电话与马家庄的部队联系。可是,电话线早就被野战军掐断了,他只好用报话机与曹副师长联络,了解到一些前方的战况。3日一大早,马励武带领两个连乘坐卡车,准备返回前线,途中遇到侦察部队,劝说前方战事激烈,乘车极不安全。马励武只好返回峄县向薛岳报告,请求将26师、快速纵队撤回峄县。薛岳允许后,马励武命令26师残部在快速纵队掩护下向西撤退。

马励武这一招是事先就想好的。他一早就想到如果战事不利的话,就利用坦克和飞机作掩护,将部队全线收缩,依靠坦克在外围的阻挡,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孰料,他的这一计划并没有预期的好。

1月4日这天,天阴云低,雨雪交加,国民党空军无法掩护,坦克在泥泞道路上行动也受到很大限制。第一快纵与整编第26师残部撤退的速度缓慢极了。

当前线把敌人收缩的情况报告给野战军总指挥部的时候,粟裕和陈毅一点也不慌乱。陈毅说:“早就料定敌人有这一招,我们正好利用他们收缩的机会,发起全面进攻。”粟裕也说:“看起来天气状况很坏,但实际上对我们很有利。雨雪交加,道路难行,敌人会把重型装备陷在那里,就更加难以逃脱了。”

随即,野战军开始全面进攻:右路纵队第8师以闪击态势攻占了马家庄,歼灭敌26师师部大部,使敌人失去了指挥;第9师主力和第4师10团攻克太子堂,全歼敌第44旅;滨海警备旅攻占杨家桥,歼敌一部;同时,鲁南特务团也占领了寨山、鹅山,左路纵队之第1纵队攻克卞庄,并继续向向城、张家桥、常家渔沟等地区攻击前进;第1师一部两次攻击吴庄。至此,敌整编26师已被大部歼灭,第一快速纵队完全陷于孤立,被紧紧包围于陈家桥、贾头、作字沟等狭小地区之内。

经过4个小时的战斗,当天下午3点时,国民党军第26师44、169旅全部,第一快速纵队战车营、工兵营、炮5团、运输团及80旅两个步兵团共3万多人被全歼,缴获坦克24辆和美式重炮数十门、卡车200多辆。鲁南战役第一阶段作战胜利结束。

就在野战军队整编26师发动攻击的时候,整编77师为了保存实力,不顾整编26师和第一纵队的求援,将主力部队撤到了洪山地区,只派小部兵力到兰陵以西虚张声势,同时谎报受解放军主力迎头痛击,将部队迅速撤退到台峄公路以西。

马励武收集了整编26师的残部,集中到峄县县城后,发电报给徐州的薛岳,请求将部队带往后方休整。不过,这个请求没能得到同意。薛岳害怕整编26师撤走后,野战军将津浦线再次打断,后果会变得很严重,所以勒令马励武坚守在峄县,同时命令51师周毓英部固守枣庄,97军固守临城,形成三个孤立据点。

马励武无奈之下,只好加紧修筑峄县的工事,能多顶一会儿是一会儿。可是,谁也没有信心保证能顶得住。因为整个峄县只有差不多7000人,可以说失败的大局已定。

山东、华中野战军决心以第8、第9师及第4师1个团、滨海警备旅攻取峄县,以第1师攻取枣庄、齐村;以第1纵队、第13旅及第10师分别位峄县西南及以西地区,阻击可能由台儿庄及临城增援之国民党军。

1月9日夜里,两路野战军首先扫清了峄县外围的敌人。1月10日黄昏,两路野战军开始向峄县城内发射炮火。一颗颗炮弹齐齐射向城门,一个小时后就轰开了城门,紧接着突击部队攻进城内。经1昼夜的激战,野战军于11日拂晓全歼守军,俘整编第26师中将师长马励武。

峄县的敌人很快就解决了,不过解决枣庄的敌人却有些缓慢了。第1师在10号那天晚上发起猛攻,可城内的敌人节节顽抗,故而不能迅速结束战斗。陈毅和粟裕经过考虑后,调整了军事部署,以第1纵队主力攻击齐村;同时,为加强攻坚力量,派擅长攻坚战的第8师一部及第1纵队2个团,协同第1师全力突击枣庄。

1月19日下午,攻城部队经过充分的准备,在炮火的掩护下,向枣庄的敌人发动了总攻。各部队以连续爆破打开了5个突破口,进入市区,与守军进行逐屋、逐堡的争夺。战至20日中午,终于全歼整编第51师师部及所属两个团,俘获中将师长周毓英。

鲁南战役宣告结束。

鲁南战役,山东、华中野战军全歼国民党军2个整编师部、4个旅、1个快速纵队(含步兵1个旅)另1个团,共计5.3万余人,自身仅伤亡8000余人。此外,缴获了大批武器装备,包括坦克24辆、汽车470余辆、各种炮217门(其中105毫米榴弹炮48门),这些重装备为解放军组建特种兵提供了物质基础。

(本章完)